此世篇20

　　壬戌年伍月廿七

　　我已經近半月沒有出過門，也沒見過小婉了。大哥時常早出晚歸，時局瞬息萬變，便是在深宅之中，我都能感覺到緊張的氣氛。

　　今天小婉來家裡找我玩，我便也跟著她出門走走。誰知路上遇到了那個在戲樓踩到我腳的書呆子。

　　那書呆子認真看了我好一會兒，終於確定了是我，追上來的時候還被小婉家的親衛當成了可疑分子。

　　但是，小婉认出了他，說他是家道中落的陸家的小少爺陸景峰。現在寄居在叔叔家里，早不復以為那般風光了。

　　見小婉一語道破他的身份，這書呆子露出些許拘謹。小婉輕輕一笑，向他介紹了我們。

　　我這才認真打量起他來，見他穿一身黑色立領的中山裝學生服，下擺上的兩個口袋裡面都揣著書。

　　留短髮，伍官端正，眉宇間突顯出一股凜然正氣。

　　他不好意思的摸著頭說:“唐突兩位小姐了，我……我原以為，這位素問小姐，是個尋常丫頭，還想著要給小姐賠雙鞋的。”

　　“呀！”聽到這話，小桃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是那天踩小姐鞋的人！”

　　小婉好奇的問:“怎麼說？你們早就認識了？”

　　小桃便快言快語的把那天的事情講了一遍，至於家中為何不准我們出來看戲只輕輕帶過。

　　“原來如此，倒也是緣分。”小婉輕笑，“送女子鞋子之事多少有些……”小婉故意沒有說完，陸景峰卻聽明白了，接話說，“蕭小姐說得對，是在下逾矩了。”

　　我卻看著小婉的笑，總覺得她應該還有後話，果然就聽她說，“不過，我正要陪素問去選身新衣服，陸少爺若是無事的話，不如一起，幫素問挑選一二。”

　　我驚了一下，不知道小婉這是什麼意思，因為我們根本沒有說要買衣服的事情，小婉只說要我陪她去取訂做好的衣服。

　　我剛要開口拒絕，就聽那陸景峰答應了。

　　我去看小婉，小婉卻對我小聲道:“陸家以前可是書香門第，雖然現在沒落了，但教養總不會差，比那些個只會吃喝玩樂的纨绔少爷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我皺眉，“可是，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小婉歎了口氣說:“你平日裡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看書就沒有別的興趣愛好。陸景峰學問好，倒是跟你志趣相投，多認識個朋友總歸是好的。”

　　我忍不住多看了小婉兩眼，還是覺得肯定不像小婉說得那麼簡單，可這一時間卻也猜不透她的用意。

　　只聽得小婉嘀咕了一句什麼“反正以哥哥那個混不吝的性子肯定也不會……”

　　我回頭問她說了什麼，卻被小婉打著哈哈帶過了。

　　小婉帶我到了平城最老牌的裁縫店裡取衣服，這裡雖然是所有裁縫鋪中資歷最老的，可這衣服的樣式也是中式洋式都有。

　　且工藝最好，掌櫃也是很會做生意的人。

　　所有平城的小姐太太們都愛來這裡訂做衣服。當然，價格也不會便宜就是了。

　　我和小婉進了春綉閣，陸景峰跟在後面。

　　一進去，那掌櫃就迎了出來，見是小婉先是恭敬的叫了聲:“二小姐。”又看向了我，笑道，“這位小姐必然就是二小姐訂的那身衣裙的主人了吧！”

　　“哎？”我愣了一下，看向小婉“那衣裙就是小婉自己的啊！”

　　小婉不答，笑著說:“李掌櫃，那衣裙可拿來了？”

　　李掌櫃回答:“拿來了，拿來了，二小姐稍等。”然後便對著身邊的綉娘說，“快去把二小姐訂做的衣裙拿來。”

　　綉娘去了，小婉拉著我到店裡設置的可供人休息的椅子上坐下，陸景峰好奇的看著鋪中各式各樣的布料。

　　立刻便有店中的綉娘向他簡紹起來。

　　李掌櫃讓人上了茶來，我還是沒有搞明白小婉的意思，李掌櫃卻開口說:“李某守著著春綉閣半輩子，見過太多人太多衣服。不是李某自誇，我只需一眼就能大致看出姚小姐需要穿多大尺寸的衣服。”

　　“也能看出小姐適合什麼樣的衣飾風格，所有啊！二小姐訂做的衣服，必然是為姚小姐你做的才是。”

　　正說著，那綉娘便雙手捧了衣服過來，小婉眉眼帶笑，示意我去看看。

　　我見那裙子是淺綠色，花紋清新淡雅。小婉伸手將衣裙抖開，往我身上比劃了一下，笑著說:“我陪你去換了看一下。”

　　我拉住她的手說:“可是，小婉我……”

　　“好了，”小婉捏了捏我的臉說，“乖，這身衣服你穿上保證好看，相信我。”

　　然後我就被小婉推進了試衣間，我無奈的歎了口氣，只好將衣服換上。換上後，我發現這裙子出乎預料的合身。

　　多一分則顯臃腫，少一分則太緊，我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發呆，小婉她是什麼時候量過我衣服的尺寸的。

　　外面的小婉問:“素問你換好了沒有？”

　　我回神，推門走了出去。

　　小婉看到我那一刻，她愣了一下，然後回神，笑著說:“果然很漂亮，跟我想象中的一樣。”

　　“小婉這衣服？”

　　她笑道:“我設計的，專門為你一個人設計的，這世間只此一件。不過，還差點東西。”

　　她說著，喚了雲兒過來，將翡翠鐲子綴子項鏈拿來，一件件替我戴上。

　　完了說，“以前跟在我身後的小丫頭都長大了，要是以後我能為你設計婚服就好了。”

　　我漲紅了臉，婚服什麼的，我還不想嫁人呢！

　　小婉拉著我走了出去，陸景峰看到我呆呆的說:“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哪裡來的芙蓉仙子。”

　　我翻了個白眼給他。

　　小婉掩面吃吃笑著。

　　回去的路上，小婉說，明天蕭老太太想見我，要我去她家玩。

　　說完，小婉看著我輕輕歎了口氣，抬手理了理我的頭髮說:“多標誌的小美人啊！我若是男子定然要將你娶回家嬌養起來。”

　　我眨了眨眼睛問:“金屋藏嬌嗎？可是阿嬌後來真的很可憐啊！”

　　小婉微微一愣，回答:“也是，我們素問以後可能是要當巾幗英雄獨擋一面的。”

　　我只當小婉在同我玩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