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羽出了大殿,一眼就看到了正朝着他浅笑的萧子戚,皇甫羽愣了一下。
他其实到盛京时间已经不短了,听了不少关于萧子戚班师回朝后所做出的变革。
听说他曾经多次备了厚礼去拜访五位辞官还乡阁老,这五位阁老本来都是承乾帝留下牵制文元帝,辅佐皇甫羽登基的。
但是后来,文元帝禅位,不知道如何说服了五位阁老,五位阁老便辞官离开了。
想也知道,萧子戚定然在五位阁老那里受了不少冷遇的,但是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一直锲而不舍地希望能得到几位阁老的帮助。
朝堂上能用之人不过尔尔,后来他又处置了不少朝中蛀虫,曾经一度传出皇帝与太子不和的传闻。
最难的时候,朝中一半的人都在弹劾太子失德,刺杀,陷害层出不穷。
萧戟对此只是作壁上观,他看着萧子戚一步步整顿朝政,并不出手干涉。
这些皇甫羽都能想到,只是他不明白,萧子戚为何那么急于求成,原本这种事情,该是徐徐图之。
萧子戚又何尝不知道呢!
但是他还是选择了最艰难的那一条路,因为他怕自己等不了了那么久。
三年,他从萧关城回朝之前就下定决心三年内一定要将一切权利归拢在手,这样,他才能护得住皇甫羽,才能如愿留下皇甫羽。
虽然皇甫羽不知道,萧子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但是他还是心疼萧子戚。
所以在看到萧子戚熟悉又陌生的浅笑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是期待又酸涩,他尽量维持着平静上前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萧子戚看着眼前心心念念的人,声音都不自觉柔和了几个度。
皇甫羽直起身来,声音干涩的说:“多谢殿下。”
“你就是纳吉罕使臣,奈吉卜?”皇甫羽听出他声音中带笑意,知道萧子戚是在取笑他,本也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再如何,萧子戚还是那个喜欢捉弄人的萧子戚。
萧子戚问他,“见过父皇了?”
“是的,太子殿下。”皇甫羽恭敬的回答。
“奈吉卜大人,孤送送你,如何?”萧子戚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却根本不容拒绝。
还是那么霸道,皇甫羽哂笑,“那便有劳太子殿下了。”
“好极了!”萧子戚一笑,他一点也不在意皇甫羽的讥笑,他一双眼睛仿佛都是会说话似的,“王令替我告诉父皇,我稍后再来给他请安。”
这一笑,却是让皇甫羽看得呆了。
“是!”跟在他身后的御前太监恭敬的应了。
皇甫羽回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再如何,这人也是一颦一笑就能牵动自己心神的人啊。
赵吉看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身影,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个纳吉罕的使臣果然就是皇甫羽。
屏退四下伺候的人,二人走在寂静的宫道上,相顾无言。
萧子戚问他,“三年不见,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皇甫羽愣了一下说,“多谢。”
萧子戚问他,“谢我什么?”
“谢……”皇甫羽看着他突然失语,要谢的太多了,谢他让他在纳吉罕享受了三年的平静生活,谢他让他平安到了盛京,谢他给了他一个身份……
萧子戚停下脚步看着他,“除了道谢就没别的想说的了吗?”
皇甫羽看着他说,“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子戚。”
“我也是,”萧子戚看着皇甫羽勾唇一笑,“我送你的簪子你这么没戴?”
皇甫羽想起来那雕着祥云凤纹的乌木簪,干咳一声,不知该如何作答。
萧子戚却不想放过他,一双眼睛就那么清凌凌的看着他。
被他这么看着,皇甫羽心下无奈。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多数人的眼睛总会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的事情变多而便得深沉。
偏偏萧子戚这双眼睛清透的像是能倒映出他心思一般,只好回答他,“那簪子太过贵重,不敢轻易佩戴。”
萧子戚摇着扇子凑近皇甫羽的耳朵低声说:“罢了,不戴便不戴吧!等以后就专门戴给我一个人看。”
皇甫羽耳根红了,他无奈的笑了,觉得萧子戚真的是越发爱捉弄人了。
萧子戚欣赏够了他的窘迫,笑意漫上嘴角,他说:“宫门到了,再会!”
皇甫羽抬头一看,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宫门前了。
“再会!”皇甫羽对萧子戚行了一礼。
宫门缓缓开启,皇甫羽走了出去,竟然看到法希尔他们还等在外面,心头涌上一股暖流,他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奈吉卜,你没事!”法希尔快步走上前来,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没事,祭司大人说得对,昊武帝对我的身份很满意,对纳吉罕也很满意。”
祭司大人看着皇甫羽点点头,掀开车帘坐了进去。
“你们两个别腻歪了,有什么话回驿馆再说。”默吉罕露出牙疼的神色,翻身上马。
“咦!”法希尔立刻跳开两步,一脸恶寒的跳上了马车。
皇甫羽不经意间的回头一瞥,只见高高的城墙上,一个身影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寒风吹起了他的宽袍大袖,他却像一柄利剑嵌入城墙一般,俯瞰整个盛京,纹丝不动。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却感觉到有目光沉甸甸的落在他的身上,也许萧子戚已经不是曾经那么萧子戚了,只是对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动。
“奈吉卜,你还在发什么呆啊!”法希尔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来了!”皇甫羽回神应了法希尔一声,再次看向城墙,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萧子戚,他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这个名字。
几人回到驿馆,拜玲耶和法蒂妮紧张的围了上来,他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外面就有人送来了昊武帝的赏赐。
两个女孩子看着一箱箱抬进来的绫罗绸缎高兴归高兴,起码还维持着贵女的矜持。
等宫里的人一走,啪一声关上门,两人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翻看着布料,兴高采烈的商量着要做什么好看的衣裙。
法希尔一脸新奇的翻看着那些古玩字画,默吉罕一眼就看中了其中的一把玄铁天弓。
皇甫羽和祭司坐在一旁,只感觉这步棋真是走的险之又险,忙喝了两口热茶压压惊。
幸好,萧戟所在意的是皇甫羽前朝皇子的身份,而不是皇甫羽这个人本身,否则今天能不能走出皇宫还得两说。
又想起多年未见的萧子戚,皇甫羽觉得他好像更高了些,也瘦了些,想来这太子爷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想到他孤身一人站在城墙上的情景,皇甫羽心底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总感觉不大痛快。
大概是因为这三年,他轻松自在的在纳吉罕待着,萧子戚却要操心那么多事,良心发现,有些愧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