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虫王国星历160年的元月前夕。
苗战野难得给三位弟子放了假，带着他们来了这灯元集会。
他最先邀请的其实玉萧萧，但因着她要提前备着王宫的元夜宴，于是就没法应邀了。
青杳杳本来也是不能来的，奈何玉萧萧实在拗不过她，又想着有苗战野照看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便给她变了个装，由着她去了。
甲虫王国夜间的街市在平常时候本来就不算冷清，如今到了这跨年前夕就更热闹了。
苗战野领着他们一路走走玩玩，等到集市时天色已经渐渐黑了。
整条街上的花灯如银光雪朗，诸般玉树上虽少花叶，然每一株枝头皆悬灯数盏。
“谢谢师父。”青杳杳接过了苗战野新买的那枚风铃，浅笑着感谢。
龙尊摇了摇自己手上的风铃：“师父，我和师弟又不是小姑娘，也用不上这个啊。”
苗战野轻咳了一声，白了他一眼。
青杳杳见着这气氛不大对，再往集市两头看去，却见一处聚集了格外多的人。
她拉了拉苗战野的手臂，央求道：“师父，那地方好热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苗战野向来依着青杳杳，听得她的这一句甜甜的请求，自然就更不会拒绝了。
他们一众来到了那处热闹之地。
苗战野透过重重人海向内看去，始终看不出最里面到底是什么名堂，于是，他找过了身前的一位问道：“诶，兄弟。敢问这里面有什么不一般的食物？”
被问到的市民看着苗战野这一身专业的伪装，自然没认出来自己面前这位就是他们的护国大将军，于是嗐了一声，特别热心地介绍道：“这里面啊，是一位半仙，法号‘世苦’。据说本来好像是星之谷那处蓝弧教的一位‘天师’，是在那处住得厌了才到了这民间。这位半仙啊，算人、算命、算事，准得很！就是行踪无定，难求啊！喏，这不，今日好容易等到他来这儿出摊，大伙就都赶着来了。”
苗战野了然，抿唇不言。
忽而一位咬着糖葫芦的小姑娘来到了苗战野他们面前，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
龙尊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由发问：“你这小丫头看什么呢？”
热心市民随即扯住了龙尊：“小兄弟休得无礼，这是那位半仙的小弟子，尊号‘钰言’。”这么说完，他再朝着钰言拜了一拜。
钰言咬下一颗冰糖山楂，把它吃尽了，再依此指过苗战野、龙尊、魔王、青杳杳四人，泠泠说道：“一个身量高高，一个很没礼貌，一个看着很凶还有一个......”钰言嘿嘿一笑，“漂亮姐姐！”她顿了顿，再沉声道，“就是你们四位了，老不死的找你们过去。”
苗战野一行被这一番点名点得莫名其妙。
热心市民当即道：“你们四位和这半仙有缘呐！这可是千金难求的机缘！”
苗战野心念微动，他近来正好有一事可求这所谓“半仙”算上一算。
青杳杳看得了师父的犹豫，再以眼神询问了魔王他们的意见。龙尊表示无所谓，魔王他说随便你。于是，她对那位早就看对眼的小妹妹笑道：“那就有劳钰言妹妹领我们去了。”
钰言眉开眼笑地晃了晃手上的糖葫芦：“那就请姐姐和另外三位跟我来吧。”
他们四人随着钰言来到了摊前，世苦抬眼打量了他们一番，随即一挥衣袖。
其余的众位市民见得他如此动作，便知晓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在一片惋叹声中，众人尽数散去，留出了此方清净。
钰言吃完了糖葫芦当即道：“老不死的。这四位就是你叫我去找的人，我应该没找错吧？现下我可不欠着你糖葫芦的钱了。”
世苦听得如此言语倒也不恼，只淡淡地从袖中取出了四方白纸，递给对面坐于案前的四人。
钰言解释着：“你们有什么要算的人、要算的事之类的只要写下来给他看就行了。”
苗战野闻言，随即取出了四枚金制星币，递于世苦，再笑道：“有劳大师了。”
世苦淡然地收进了那四枚金币。
苗战野写下了自己父亲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再写道：近来家父似染顽疾，药石无可医，敢问可有医治之法。
他将那张纸递于世苦。
世苦眯眼看了看，良久，终于开口：“心病无药医。”他再看了一眼八字与姓名，轻叹一声：“丘山升日月。这日与月同映一处，此命格精神恐有割裂之象。”
苗战野微微皱了皱眉。
世苦再道：“要解得此症，倒也不难。只需多加劝慰，盼得他自己放下心事。”
苗战野不由心生疑惑，父亲他有何心事，竟能惹得他生病？当即他又想到，近来朝中两派势力颇不安宁，这日与月大概暗指这血统派和清源派。而父亲作为元老，自然得夹在其中费尽了苦心调和，怪不得会生病。那他可得多帮着父亲分担这朝中事务。
苗战野起身拜谢：“多谢大师。”
世苦抬头看了看苗战野，再轻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青杳杳见到苗战野算完了，这才将她的那张命格纸递给了世苦。
世苦接过一看，只看得纸上书写的名姓八字。
他抬眼看了青杳杳一阵：“姑娘没有什么要求解的？”
青杳杳盈盈笑了笑：“别无他求。”
世苦似是浅笑了一瞬，再低眼看了那张命格纸，却是深皱了眉头。
世苦沉声道：“我观姑娘之名姓生辰，是五行缺四行，只凭一‘木’降生于世。恐怕会因‘火’之一行死在西南无木之地。”
桌案这边除青杳杳以外的其余三人闻之皆是微皱了眉目。
龙尊当即一拍桌案：“你这江湖骗子！少在这危言耸听！我看你就是爱唬人，骗人钱财！看我今日不砸了你这破摊！”
青杳杳一把拉下了龙尊。
世苦不欲理睬他，再细看了那张纸一番。
钰言也急了，她可喜欢这个姐姐了，自然不想她死，于是她走至世苦身侧，难得求他道：“老......师父，难道就没有解法了？”
世苦盯着命格纸沉默一阵，终于道：“有解。如若到时遇上一位伴着‘金’‘水’相生天象之人随之去往‘土’象之地，大抵能挨过死劫。”
青杳杳细细地听完，说实话她是不太信这些的。于是她起身莞尔笑道：“多谢大师解命。”
世苦抬眼看了青杳杳一会儿，再移目望向魔王。却见魔王面前摊在案上的那张纸仍是未着一笔。
世苦微微皱眉：“你不求我解命？”
魔王轻嗤一声：“我的命数握在我自己手上。不用别人来算。”
“师弟，说得好！！”龙尊把自己面前的那张白纸一揉，捏成纸团扔回给了世苦：“我也不稀罕你来算！”
世苦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纸团，再叹一声，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了两枚金币，递还给苗战野。
苗战野不欲接受，可世苦态度实在坚决，愣是举着那只手，苗战野无奈，只得接回了那两枚金币。
待到他们四人与世苦拜了别，前往他处，钰言再来到了世苦跟前：“老不死的。那位姐姐以后的命数真会如你所言吗？”
世苦笑道：“难得你这丫头会对别人这么挂心。”
钰言撇撇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我刚见了她就觉得亲近，再听你给她算的命，心里就很难过，特别想帮帮她。”
“嗯。”世苦沉声道，“那是你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要来还她的情了。”
钰言闻言笑道：“上辈子！真的？”
世苦一拂袖摆，望向他们四位的身影，起身道：“前世今生什么的，乱七八糟的。就是神仙也不一定知道。反正，这日后要是有人请你算命，说是为谁付出了什么而苦恼不已，你就告诉他，那是前世所欠今生来还的就行。他听了这话，就有借口了。得，皆大欢喜。”
“什么嘛！”钰言恨恨跺脚，“老不死的。你果然就是爱唬人！”
苗战野一行随人群来到了街道尽头的湖边。
见到了许多放河灯的市民。又见到这湖边有不少卖河灯的商贩。
苗战野刚要替青杳杳他们买几个，就有一位男子急急朝他跑来。
苗战野一看，这人正是家中侍从，当即迎向他问道：“何事？”
侍从随即道：“族长大人犯病了，各位长老请将军回府！”
苗战野当下就急了，再回头看了青杳杳他们一眼，朝他们走了过去：“龙尊。你们带杳杳回宫去。”
龙尊再迟钝，也看出了苗战野这是另有急事需要回去处理了。于是应道：“放心吧，师父。我们一定好好地送杳杳回去。”
苗战野点了点头，转身随着侍从一起往回赶去。
青杳杳看着师父回去了，偏过头来看了龙尊一眼：“师兄，我也想放花灯。”
龙尊左右为难：“可是师父他说......”
青杳杳再请求道：“师兄，你最好了嘛~”
龙尊遭不住了，当即就应许了。
他们来到了一处卖灯商贩前。
青杳杳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问道：“请问，大家为什么要在这里放灯呢？”
商贩看了她一眼，疑惑了一阵，继而眉开眼笑道：“小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明两日的夜里是降下‘瑞昭之幸’的日子，大伙这是在求福祈愿呢。”
青杳杳再问道：“瑞昭之幸？”
商贩见她这般，便再解释道：“众生皆苦难以自渡，祂赐此世瑞昭之荣；祈者芸芸只择其一，了彼歆愿达彼祈望；可解百忧可销千愁，唯有二事弗以应允；一因人死不可复生，二为缘尽何必重逢。”
青杳杳听完微微皱眉，朝着身后的湖岸人群看了一眼。
她笑着向商贩买了三盏河灯，又另给了一些小费，商贩自是欢心。
青杳杳和龙尊他们来到湖边，燃起了两盏河灯灯芯，分于他俩一人一盏。
魔王皱着眉接过，随意地把它扔进了湖里。
龙尊笑呵呵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把它放上水面。
龙尊再朝青杳杳看去，却只见她捧着那盏未点燃的河灯看着湖面发愣，随即问道：“师妹，你怎么不放了？”
青杳杳歪歪头，对龙尊道：“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有神明，那祂也是在天上，把愿望放到水里，如何让祂看见呢？”
龙尊听她这么说，觉得这也对。
青杳杳继续说：“所以，师兄。我想要做一盏可以放上天的花灯，大概也是这式样。”她再一顿，粲然笑道，“可以放得很高很高，这样祂就能看见了。”
龙尊了然，要过了青杳杳手里的花灯，一拍胸膛：“这有何难！师兄今晚就给你做出来！”是了，他的动手能力向来很强，现在这队里的骑刃王装备大多也是他亲自调校的。
映着满湖璨璨灯火，青杳杳盈盈笑了：“谢谢师兄。”
龙尊红了耳根，挠挠头：“这有什么好谢的。你是我师妹，我自然得照顾着你一点。”
魔王斜眼朝龙尊看去：“......”
回去王宫的路上，龙尊一心琢磨着这足以放到天上去的小盏花灯，忽而想起，这糊灯的纸可以用不易燃不浸水且薄如蝉翼、轻若无物的风影纸来替，而这花灯灯架则可以用翩若月影且易于揉造不易折损的朗月竹来造，内里燃着的火烛可用鲸油来代。这朗月竹他家里是有养着的，鲸油也还算好找，只是这风影纸仅在民间供给制造，难得难求，不知今日集市上有没有得卖。
他一拍双掌，对着青杳杳道：“师妹，我得再回去一趟买些东西。”
青杳杳不解：“什么东西？”
龙尊摆摆手：“这个不告诉你，明天你就知道了。”随即他再对魔王道，“师弟，就麻烦你小心着送杳杳回去了。”
魔王稍稍低头看了身旁青杳杳一眼，不作回应。
龙尊知道他这是答应了，当即转身回去集市，跑了一会，又像是不放心一般地转头对着朝王宫方向走去的两位道：“你们自己当心一点！”
青杳杳随魔王一路沉默地走着，可算是回了她的宫殿。
她再侧目看了魔王一眼，总觉得他今日的情绪比平常还要差一些，像是有什么心事。
她一步跨到魔王面前，问道：“魔王，你有没有什么急事需要现在就回去做的？”
魔王被她问得莫名其妙，摇摇头。
青杳杳笑了：“那，你可不可以再跟我来一下呢？”
魔王皱皱眉，这回他不再被她眼里的那点希求之情所迷惑了，转身就走，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
青杳杳看着他走出门外的身影，失望了好一会儿。
她闷闷地上了楼，侍从都去准备着明晚的元夜宴了，这宫殿便显得格外冷清。
她一路走到了自己寝殿，站到窗台，借着满院灯火看着那少年一步一步朝院门走去。
别回头。魔王在心里冷声告诫自己，别回头。
魔王出了院门，可就在转身往右走之时，他的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了那窗台处怔怔望着他的青杳杳。
他停下了步子，咬咬下唇，决然回身，朝着宫殿奔去，他奋力飞上了窗口旁不高不矮的树枝，再张开翅膀纵身一跃。
青杳杳一时没大反应过来，僵硬地朝后退了几步。
魔王借着惯性进屋，正正掐住青杳杳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扑倒到地上的那张软毯上。
青杳杳被掐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本能反应是想抬手制止魔王的，可她再看到了魔王的目光，忽然就愣住了。
他的目光照旧冷冷的，可是，为什么，这次的冷意里还带了一点悲伤呢？
她抬起了手。
魔王见状冷笑一声。
她的手越过了那只掐在她脖子上的手，转而费力地慢慢往上举起，轻轻地触上了魔王的眼睑，然后再缓缓向上触去，柔柔地触上了他那根长角上的血红印记。
她对着他浅浅笑了。
魔王被她的这一触一笑惊地徒然一震，愣愣地松开了对她的束缚。
青杳杳得了解脱，赶紧双手捂嘴，重重咳了几声，终于平顺了呼吸。
魔王站起身子，低头看着她脖子上的那道红痕，沉声道：“你不怕死吗？”
青杳杳仍是没有什么力气，只得躺在地上对着他回答：“怕。”
魔王冷笑一声。
“但你才不会杀死我呢。”她恢复了一点力气，以手撑地，勉力坐起身子，再望向魔王道，“你有那么多机会，如果真有心动手，我早就死了。”
魔王一时无言。
青杳杳再呼出了一口浊气，缓缓站起，与他对视道：“魔王，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魔王看着面前这个愚蠢而不自知的家伙，心里无端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你以为自己有多了解我？！”
魔王仰头掩目大笑几声，随即放下手来，恨恨地与她对视，再迅速以右手盖上她的双眼，将她往后推去。
青杳杳一步一步后退，最终倒到了床上。
魔王仍是遮着她的双眼，叫她看不清他现下是何种神情。
在一片黑暗中，她听得他说：“世女殿下。如果非要我亲口告诉你，我是个怎样的人，你才肯罢休的话。那我就让你知道。”
“我的亲生母亲，是被我杀死的。我的这只长角划开了那个女人的子宫，她可真脆弱啊，这就死了。”
“‘养育’我的人，只会表达虚无又没用的‘爱’，实际上却是累赘，所以我在七岁时就丢弃了他们，现在，他们大概也都死了。”
“而且我......”
他忽而收住了话语，似是考量了一番，没再就这这句话说下去。
“所以，世女殿下。你明白了吗？我是沐浴着死亡诞生于世的‘生命’，我只以利益为尚，你到底还在妄想着我对你有何种回应！”
青杳杳慢慢理清脑中的思路，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坏掉了，在听到魔王的这般言论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觉得厌恶，而是.......还好他活下来了。
她听得他语气里那点若有若无的悲伤，咬紧下唇，缓缓抬手，轻轻把他抱入怀中：“我知道了。”
她听着那道近在耳畔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忽然就想着，如果她没有得到老师的教导，她是不是也会像魔王这样？
她如同曾经母亲哄她入睡那样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对魔王说，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我知道了......都过去了，这些都过去了。”
她顿了顿，叹了一声：“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
魔王依偎在她怀里，愣愣地松开了遮在她眼前的那只手。
他们两人的脑中均是一片混沌。
惨白的灯光冷冷地打在他们两人的身上。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也不久。
魔王一瞬反应过来，挣扎着撑起身子。
青杳杳放开了对他的怀抱。
他双手撑在青杳杳脑袋两侧，垂头注视着她。
她身处他身下的一片阴影里，一双水蓝眸子却亮得吓人。
为什么还不怕呢？这个可笑的家伙竟然还想安慰他！？她觉得他很伤心？她觉得他这是在哀求她的同情？
这是一种羞辱！魔王愤愤地想，他张了张口，就要把自己现下所行之事一股脑地都说给她听，他在‘罗刹密室’里以杀生为乐，或者可以说，他就是为了杀生而活的！这世上的东西都是要靠抢夺才能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生命是这样，资源是这样，权利也是这样！他为竹叶青效命，他与竹叶青是同一类人，那些正道大义从来与他无关。
可他再一看到那双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了。
再等等。他恨恨地对自己说，还不到时候，现在还不能告诉她，要等到他强大起来，等他能够完全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再告诉她这些，这双天真的眼睛就一定不会再这么看他了，到时候，他一定能从这里看到足以令他满意的恨意、厌恶还有怖意。然后......然后，他再......他再要干什么呢？
魔王深深皱了皱眉。
青杳杳看不见他的怒，看不见他的恨。
也许看见了，但她更在乎他藏在眼里越发浓郁的那份悲。
这样的悲伤，她是看见过的，在那个雨夜里，母亲对着她转身离去之前，眼里流露出的就是这样的悲伤。
那时候，她没有看懂那道悲伤目光里的诀别之意，她甚至都没与母亲说再见。
这之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母亲了。
“魔王。”青杳杳轻轻地问，“你是不是要去做一件特别危险的事？”
魔王闻之一怔，他愤然起身：“别自以为是了，世女殿下。”
他毅然转身，朝窗台走去。
青杳杳当即起身，急急道：“魔王！明天依照约定你是得回竹叶青那里，白日里，因为训练我不能去找你。但是，但是，到了晚上，我们能一起再到那湖上放天灯吗？和师兄一起。”
魔王跨上窗台的右脚顿了一瞬，他咬咬牙，狠狠回头剜了她一眼，目光所及之处，他忽而瞥见那道装饰寡淡的墙上挂着的一幅相框。
那里面小心裱着的是一朵残败的梨花，那朵应该烂在泥里的、可悲的花底下好像还写了几句词。
他对着她冷哼一声，跃出窗去。
青杳杳看着窗台飘扬了一阵继而直直垂下的白纱帘，愣愣起身，再来到了窗前，满院灯火中，不见他的身影。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