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让少爷一个人接待客人,而且还要不让人发现宅邸中所发生的事情,一定累坏了。”
身材颀长的年轻管家轻轻为小小的沉睡的主人盖上毛毯。
“非常抱歉,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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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那天夜里,如人偶一样美丽的杀手多萝西,从马车里丢掉了菲特家族的当家送给她的精美的银制折叠刀。
凡多姆海恩家的管家眼光很准。
16岁的多萝西从未杀过人。
她长得很像当年的蕾切尔·凡多姆海恩。
穿上蕾切尔的礼服,并被管家那样打扮一番后,除了一双褐色的眼睛以外,与少爷的母亲几乎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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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是菲特家族派来的杀手吧。”
贵族男孩在吃晚餐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
汇报情况的执事沉着温和地回应:
“不愧是少爷。仅凭伊丽莎白小姐的信就能想到这一点。”
男孩的食量很小。
但是为了长高,他不得不耐心地一块一块吃完执事准备的羊排。
“我当然怀疑。伊丽莎白遇到这位姐姐的时间恰好是我们开始与菲特家族争抢军火市场的时间。”
小小的主人,在执事面前总是故意压低一些自己纯净稚嫩的嗓音,显示威严。
“说的也是呢。不过,伊丽莎白小姐还附上了与这位罗宾逊小姐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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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
白天,马车来前。
从楼上往下看的男孩,仰起头来。
那单独一只的蔚蓝眼眸凝望着管家。
“放她走吧。”
管家不禁哂笑:“不愧是少爷,临时作出这样反转的命令呢。不是说好了,要做一桌鸿门宴的吗?”
少年转过身来。
精心裁剪好的服饰,即使主人如此瘦小,也显得威风凛凛,宛如刚从战场回来的骑士。
“有什么好笑的。伊丽莎白是我的未婚妻,自然会为我考虑。想必也是因为多萝西的长相身材酷似家母,才会想要带她来的。若是在此证明了菲特家族的手段,那就是罔顾未婚妻的感情,罔顾了我的义务。”
管家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
他知道:男孩早就忘记了人类孩子的感情。
杀死酷似家母的女性的命令,下的如此坚决。
撤回命令,也是为了控制伊丽莎白小姐的社交圈。
冷血到,想不到自己的位置。
真是过早地变成了人类中的恶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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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我还有,最后一个指示。”
男孩的眼神,倔强而孤独。
“真不愧是少爷,到现在还能想起我的名字来。按理来说,走到这里,您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了才对呢。”
执事微笑着。
贵族少年全身冰冷,眼前也有些模糊了——这是作为人类却能看到自己的走马灯的代价。
但是写在基因里的仇恨与执着,不允许他动摇。
“这河水会稀释我的灵魂和记忆,对吧。”
“以及您的体力。但您若是恐惧,大可接着沉睡过去。”
少年尝试着站起来,但是非常吃力。
当他再次咳嗽着,强撑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执事放下船桨,飞快地来到男孩身边,轻轻将他扶起来。
这一次,男孩没有拒绝。
“您太久没有进食,这里又冷,一定不是很舒服吧。可能哮喘犯了呢。”执事关切地为男孩披上自己的西装外套。
“这真是我作为执事的失职。只是没有料想到,即使到了两个世界的边缘,少爷还能醒来这么久。”
男孩摘下眼罩,抬起来头来:“右眼的契约,还在吗?”
“如您所言。”执事温柔地回答。
“那么,在我死后,将母亲的珠宝首饰、衣物、日记,全部交给…咳咳咳…“
执事怜惜一般,熟练地扶住了那咳嗽不已的小小身躯。
”全部交给罗马尼亚来的罗宾逊小姐处理吧。她想要留下,卖掉,还是送走,任凭她所愿处置。咳咳…”
管家深红色的眼瞳盈动着,然后依旧礼仪规矩如初:“遵命。”
男孩低头,看向银色的月光照耀下的河水:
“月光,原来可以穿过人间,到达这个世界啊。”
此时一身白衣的执事望着水面上的小小少年:
“好像不只是月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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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曾经被称为“贝内萨的狂犬”的著名“雇佣杀手”多萝西·罗宾逊,在巴黎接到了凡多姆海威家葬礼的请柬。
白色银色交织的复杂纹样,看似朴素请柬,实则价值不菲。
她想起凡多姆海威家的执事在她耳边低语:
“若是作为客人来,您将是凡多姆海威家的上宾。”
她不仅感慨凡多姆海威家执事的精明圆滑和神通手段。
菲特家族用了几乎全部剩余的财力请她出山。
但是罗宾逊善用的是心理战。
菲特家族给的命令明明是除掉执事,绑架那孩子。
罗宾逊却有着能不动刀就不动刀的想法。
在凡多姆海威家放了她一马后,她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于是来到巴黎名利圈,接着繁华富足的生活。
她行事稳重,不肯将心事落笔,便想象着自己写下这样的日记:
“姐姐,我看到夏尔了。他和你书信上写到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太一样了。但是依然是一位优雅的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