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渊》——011.疲惫

“你和开爷什么关系？”

【1*】

“不如你跟了我吧，我包人很大方的，你要是不好意思跟开爷开口，我去说……”

【2*】

“刘总知道我是谁吗？”

身上的人毫不在意问道：“你是谁？”

对呀，她是谁呢？

警察吗，她现在根本不可能将这个男人铐进监狱，可她也不是金钟仁的人，有什么嘴能够反驳刘总的要求呢？

她眼睫毛颤动着，忍住泪光扑朔，刘总顺势低下头，怜爱地亲了亲她的眼睛，孟愿恶心地想吐。

“算了，刘总要想要我，自己去跟金开说吧，我对我自己的去留没有话语权。”

【2*】

每一块肌肉都仿佛被拆解，疼痛将她拉进深海，咸海水包裹着丑陋的身躯，深海动物都不会来啃食她的腐肉，它们只会嫌脏污。

孟愿头顶悬着一只剑，剑柄包绕一根细细的丝线，仿佛一呼一吸间就会掉下来。

好像要碎掉了。

她的全部。

直到男人从洗手间出来穿戴整齐走出去，孟愿才重新开启迟钝的大脑。

她双腿颤巍巍地伸出沙发，站起来的一瞬间，腿就软了下去，细嫩的皮肉重重磕在茶几上，很快起了一块红印子。孟愿鼻头一酸，摇摇欲坠的泪水还是流出了干涩的眼眶。

真窝囊啊，孟愿。

怎么混到这个年纪这么惨？

不是逞能要回来吗，搞不搞笑啊，人家才刚出手，你就委屈得不行了？

哭什么，贱不贱啊？

她心里自虐般地不停谩骂自己，企图将自己的思绪从痛苦中驱赶出来，夺回清醒理智的主动权。可泪腺就像坏掉了一样，拼命涌出苦涩的泪。

她垂下头，瘦削的身体里肩胛骨仿佛要突出皮肉，骨的形态依稀可见的肩膀抖动频率越来越大，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抽噎反复鞭笞着她。她按住胸口，近乎痉挛地倒在地上。

恍惚间，有声音穿透时空门低低响起来。

“小愿，不要哭。”

“在爸爸看不到的地方不要哭，爸爸只恨自己不能时时刻刻陪伴你。”

“所以小愿，别哭，坚强点。”

“……爸爸……”孟愿嘶哑出一声呜咽，“……我想你了……”

-

时刻半夜，空调口的风自动关闭，房间里渐渐冷湿起来。孟愿顶着充血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像个提不起重物的老人慢吞吞拾起礼裙。

红色裙身从脚踝开始往上套，她弓着身将胳膊绕到颈后吃力地拉上拉链，但无济于事，腰侧已经留下了一道被外力撕毁的口子。

不大不小，风一吹，绝对能露出她的副乳。

孟愿套完衣服已经疼得一身冷汗，被冻僵的双腿别扭地迈开步子，隐秘的疼痛感随着绝对碾压的低温已然麻木。一双阴沉浑浊的眼眸看尽房间每一处角落，最后她裹上了沙发椅背上不知道被谁扔下的黑色大衣。

孟愿越过会所走出大门，一路上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前台的服务员早已沉入了梦乡。

门外有三三两两的人瞥了她一眼，但没有多问。似乎，半夜，一个狼狈至极的女人跌跌撞撞出现在此处，司空见惯，寻常事罢了。

东城区的冬天真冷啊，厚实的大衣也抵不住寒风入侵，孟愿将外套贴着皮肤更紧了，但寒意是从裸露在冷空气里的脚踝迅速窜上来的。

她踩下一截台阶，疲惫的眼皮，散打的身架，混沌发晕的大脑，一切都快要支撑不住她的身体重量。刹那间身体微抖，她差点崴脚跌下楼梯。

还好身体肌肉条件反射，她及时拉住了扶手。她用力喘出一口白气，眼前的景物有些迷糊。

真奇怪啊，今天怎么如此疲倦乏累呢？

她的思绪可能真的不太清醒，完全没有警觉到手脚冰凉的同时，脸庞却吓人得滚烫。

她脚步虚浮，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空腹喝酒，几乎没有休息的x.a都让她的身体发出红色警告。

她在马路上毫无无目的的晃着，抬头望天的时候，无边无际的黑幕仿佛随时都会崩裂成世界碎片坠落下来，叫嚣着压垮她的背脊。

孟愿陷进反复自我怀疑的绝望。

金开能够定位到她，也许他正巴不得自己死在这呢。她无妄地想，死在这里，金开会不会将她的尸首拿去喂狗啊。

片刻挣扎后，她又激动起来，口型不息，诋毁着那个想要放弃的懦弱自己。

天边缓缓泛起鱼肚白，黎明破晓，雾屿灰的光芒照亮了孟愿堪堪闭合的双眸。

下一瞬，一投车灯闪过，孟愿短暂性闭眼，靠着指示牌的她嘴唇发白，旋即，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刹车声。

-

“咔——”

孟愿被突然冒出的车辆挡住去路，连连后退几步。

下一秒，她看到了绝不该此刻出现在这的男人。

——朴灿烈！

“朴队……”

孟愿嘴唇发抖，失声喃喃。

一道裹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跨出车门，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皱着眉将孟愿仔细从头看到脚，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回到孟愿眼底时，脸色冷的吓人。

“你怎么在这？”孟愿虚弱地问朴灿烈，她已经浑身发热难受到没有力气去推朴灿烈上车了。

“你不该出现在这，被发现怎么办？”

朴灿烈淡淡开口，“有什么怎么办，在他们眼里你不就是警方的卧底吗？”

“……”孟愿沉默了一下，朴灿烈被她的沉默刺激到了。

“小愿，要不是我们派人守在你家门口，是不是永远都不知道你出任务才一天就遭遇了这些混账事儿！”他胸口剧烈起伏，手用力指着孟愿，眼里的怒火仿佛要立刻烧了她。

“你是不是疯了？！金开让你去哪就去哪——”

“你们跟着我？”孟愿像是没听到朴灿烈的暴怒，一心只关注到隐蔽的危险，轻声插嘴，“金开发现了吗？”

朴灿烈震惊于孟愿这一幅无所谓自己安危的模样，被迫止住的数落转了一圈又持续输出，“你管他发没发现！我说了，在他眼里，你就是警方的卧底，警方不跟你联系他才该起疑吧？！”

“我知道……只是太明显……真的也不好。”孟愿深呼一口气，无奈地说着，怎么都不敢看朴灿烈。

“你！”朴灿烈本还想再说什么，可视线落在孟愿惨白的小脸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时，心上的大石头又重新压了回来，郁闷得也不想多说了。

他来回踱步，好不容易被夜风散去点火气，紧接着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心疼得紧锁眉头，柔声，“小愿，你别逞强。”

孟愿眼皮一抖，没吭声。

孟愿知道朴灿烈这些年一直把她当亲妹妹来照顾，她感恩戴德。正因如此，她才愧疚难当。

孟愿的不说话让朴灿烈束手无策，半晌，他妥协地不再执着孟愿的同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联络器塞进孟愿手心里，后者冻得如冰块的五指紧紧圈住那细小的金属制品。

卧底联络器随时随地都可能替换，她以为金钟仁将她带回K组织老巢会很难在短时间内收到，没想到才一天一夜，竟然是朴灿烈亲自给她送过来了。

孟愿是此刻才听朴灿烈告知她，之前计划孟愿直辖下达任务的人已经从程局换成了朴灿烈。是朴灿烈自己被孟愿刚出任务就被带走这件事刺激到了，自告奋勇向上级申请的。

说心里话，孟愿是不想让朴灿烈卷进来的。

朴灿烈：“孟愿，上级下通知了，批准你将那份名单和毒品信息透露给金开。”

朴灿烈的低音很好听，此刻她就如溺水的人被馈赠了一条枯木，霎时热泪盈眶。

孟愿想，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关心她的生死的，是有人不忍看她受辱愿意妥协泄漏消息只为了不让她暴露卧底身份的。

她撇开刚才逃避责任自暴自弃的想法，真诚地望向他。

她是警察，她该勇敢无畏。

“你帮我说服的吗？”

朴灿烈点点头。

“算是吧，但大家都明白你的不易，所以并没有多难。”朴灿烈眼神一沉，手落在孟愿肩侧，郑重提醒她，“小愿，你要明白，你是我们的一份子，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别害怕，有任何情况，什么都别考虑，联系我们知道吗？”

孟愿咬着牙好半天才哑声应了一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