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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03】

无法触碰的掌心:无心

五月进入中旬,天气越发温暖湿润,春季在渐渐升高的温度里逐渐走入尾声。距离来到这座岛上的第一天,已经过了将近两个月了。

最近青衣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天在咖啡馆里坐坐,有时候也会去公园喂喂海鸥,照例不厌其烦地听着MP3里听了无数遍的歌单。岛上没什么大事发生,她就顺理成章地享受着这份暴风雨前的宁静,并且很咸鱼地期盼着这样的生活能够持续得久一些。

当然,偶尔也有某些谈不上愉快或者不愉快的小插曲。

比如现在,她被辛蒂摁在化妆桌的面前,面无表情地任由辛蒂在她脸上摆布。

起因是最近辛蒂的状态一直不太对劲,青衣在公园见了他几次,一向精于打扮的他居然连口红都忘了涂。后来她才听说,辛蒂在大陆的男朋友劈腿了。

关于辛蒂有男朋友这件事,她还是从农场婆婆的口中知道的,不过并没有太惊讶,毕竟她也清楚像辛蒂这样……嗯,女性化的男人是不大可能还喜欢女人的。

所以为此,她在公园里安慰了辛蒂好一番。

更准确地说,所谓的安危是辛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倒苦水,她面无表情地戴着一只耳机坐在旁边听。

“我哪点比那个女人差了!他竟然……竟然……做出那样的事情……”辛蒂抽着鼻子哭诉道,“果然你们那里有句话说得很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青衣:“……”

所以说这座岛上的人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些梗的?难道天朝的网络用语都已经火到全世界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好不容易倒完了苦水的辛蒂用力吸了吸自己的鼻子,露出一个笑脸说道:“不说我了,说点开心的事情吧。你那个指导对象小帅哥怎么样了?”

青衣:“啊?”

她还没有从对方跳脱的思维里反应过来,辛蒂就已经露出了熟悉的八卦表情和奸笑,刚才的颓废和悲愤荡然无存,仿佛痛哭流涕地控诉男人是大猪蹄子的另有其人。“哎,对了,最近关于你和那个看守员的传闻也越来越多了,你们两个该不会真的……”辛蒂若有所思地分析,“还是说,他们两个人都对你有意思?!两个男主角抢一个女主角的戏码,真是精彩呀!”

他一个人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很快就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倘若换了个普通人坐在这,多半会觉得他啰嗦又八卦得近乎腻烦,可是青衣却始终耐心地坐在椅子上听他像个喇叭似的叭叭叭,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却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烦躁或是厌恶。

终于,他把脑补的各种剧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之后,转过头来问青衣:“小衣,要是在他们两个人里面挑一个当伴侣,你会选哪一个?”

青衣没听过别人问这类问题,颇觉新鲜地挑了挑眉,竟然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随后给出了一个客观且中肯的答案:“狩谷吧。他是警卫长,收入应该会更高一些。而且目前来说,他还是自由的,不像晴人一直被关在这里。”

“你怎么能分析得这么冷静啊!”辛蒂痛心疾首地说,“我是问你更喜欢哪一个,是主观上的,主观!”

青衣眨眨眼:“喜欢?”

继从晴人的口中听到过疑问后,她又在辛蒂这里听见了这个词。她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理所当然地说道:“有什么区别吗?哪一个条件好,我就会更喜欢哪一个啊。”

辛蒂啧啧叹气,一脸的“朽木不可雕也”。

他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样子,你还是需要一点来自我这位情感大师的帮助!放心吧,我一定帮你追到那个小伙子——不管他是看守员还是指导对象!”

青衣:“……”

“嗯……有什么办法呢?”辛蒂盯着她的脸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拍手恍然大悟道,“对了!我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青衣是不知道,她只知道每当这种时候,辛蒂的火星思维肯定想出了某个馊主意。

她的额角难以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俨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表情了。

“你缺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辛蒂指指自己的脸,“男人可都是感官动物!”

于是再过不久之后,就有了现在的情景——她呆若木鸡地坐在化妆桌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有在她脸上使用着各种工具的辛蒂。

【被拉去化妆?】

短信里的晴人这样回复她,【这是为什么呢?】

青衣:【为了更好地追男人。】

晴人:【……】

晴人:【追、追男人?】

隔着屏幕,青衣不用看监控,也已经能想象出晴人满脸惊吓面色绯红的样子了。

她十分体贴地补充了一句:【辛蒂是这么想的。】

发短信间,青衣抬眼看着镜子,表情像见了鬼——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一张小巧白皙的鹅蛋脸宛若夏季盛开的栀子花,细长的眼线将那对凤眸描画得越发迤逦。她已经有点认不出自己了。

偏偏她的瞳仁颜色很浅,又留着乖巧的齐刘海和长直发,妆容营造出的氤氲透骨的妩媚都被这双清冷透彻的眼睛冲淡,清冷和妖媚两种气质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反倒有种难以言说的韵味。

就像是山野里长大的那种妖精,骨子里都带着妖气,却从没经历过人间烟火,单纯得像个年幼的孩童。

“真美啊。”辛蒂满意地盯着镜子里他的作品,半晌又有些怅然,“我要是有这样一张脸,也许就不会被劈腿了吧?”

女孩依然毫不谦虚地说道:“那是当然的。”

“自恋的丫头。”辛蒂笑骂了她一声,很快就忘记了那一时半刻的艳羡,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要不要我教你?”

桌上的手机屏幕恰到好处地亮了起来,晴人给她发来了一条新的信息。

【化了妆以后吗?有点好奇呢。】

【下次会见的时候,我也可以看看吗?】

“不用了。”青衣微微笑了一下,仿佛志在必得,“我都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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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晴天之后,岛上终于还是下了雨,并且一下就是连绵几日陆陆续续地下,一连好几天,天空都是阴沉阴沉的。

并且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图书馆的权限解锁了,地图上陡然多了一处“图书馆”的地标,仿佛在游戏里升级开辟了一片新大陆。

青衣本来是抱着去找那位千代子小姐的心态去的,不过可惜的是,图书馆的前台位置空荡荡的,竖立着一块“暂停服务”的牌子——千代子小姐并不在图书馆里。

更加倒霉的是,她进了图书馆没多久,外面便下雨了。虽然雨势不大,却一直没有停,而她摸索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包,才想起前两天把伞晾在了走廊上,忘记带出来了。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雨声里不时夹杂着绵绵的春雷,把空无一人的图书馆营造成恐怖片氛围满满的鬼屋,耳机里的音乐声却像过滤器似的过滤掉了大部分的杂音。雨帘细细密密,青衣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又回了图书馆,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来玩手机。她并不害怕一个人待在阴森森的图书馆里,却下意识地不喜欢雨天,似乎只要天空变得阴霾了,许多事物就一并失去了色彩。

监控画面里,晴人此时正在房间里打量着她寄送过去的慰问品——一根塑胶棒球棒。他一边围着那塑胶玩意转了一圈,一边满脸目瞪口呆地给她发短信:【吓了我一跳,没想到你会送我这个……】

青衣说道:【这可不是让你把门打烂越狱用的。】

晴人:【原来如此,我来试试看好了。】

青衣:【???】

【说笑的。】

MP3里的歌成精似的,十分应景地放了一首《下雨了》。青衣看了一眼窗外丝毫没有变小的雨势,认命般叹了口气,决定在图书馆里找本书看看打发时间。这一列书架恰好是小说系列,她的手在书架上的一整排书上扫过,最终落在其中一本上,抽了出来。

啪嗒一声,随之被抽出的不仅仅是她手中的书,还有一个陈旧的牛皮本子。她弯腰把本子捡起来,顺手翻了翻。本子里面散落的纸张已经泛黄发霉,一看就装订过多次的封面很软,显然是经常被使用的结果。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没留神一张照片从书页间飘落下来。青衣伸手接住了,拿起来一看,顿了顿。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都穿着白大褂,身后都是似乎是在实验室取的景。一眼望去,那女子的容貌格外眼熟,再仔细看却没了这种感觉,只觉得她五官精致,冷若冰霜,是个十足的美人。

照片上写着几个大字,潦草得几乎看不出形状。她仔细辨别了半天,才终于确认那上面写的是“如月晴人”。

青衣嗅到了线索的味道,于是把几乎被翻烂的笔记本又仔仔细细翻了一次,总算在找到了扣着一枚回形针的一页,上面的笔迹很少,留了大半部分的空白,显然是原本钉着照片的。纸上的字迹比照片上的大字更加龙飞凤舞,堪比医生写的病历,她费了很大的劲才认出上面写的是“碧翠丝”的字样。

“等等。到此为止了。”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抽走了她手中的笔记本。雨声掩盖了脚步声,她竟然没有察觉有人进入了图书馆,并且好巧不巧的是,站在面前的俨然是前几天在咖啡馆偶遇的那个奇怪的疑似记者的男人。他似乎忘记了带伞,浑身都被浇了个湿透,湿淋淋的卷发还滴着水,蔫了般贴在额头上,整个人落汤鸡似的狼狈。

他擦了一把眼镜上的水珠,眯着眼打量她半晌:“嗯?这不是前几天见过的小姑娘吗?真巧啊。我说什么来着?”

他们果然又见面了。

“不要这样看着我嘛。”他扬了扬手里的本子,“这本笔记是我的,我还以为丢了,正在找呢,没想到会碰到你。”

青衣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右手不声不响把照片收在了自己的口袋里。“既然又遇到了,说明我们还是有点缘分的。”她的脸上露出一个虚假的浅笑,“要不,你把你在调查的事情告诉我?”

男人眯着眼看了她半天,笑嘻嘻地说:“小姑娘,虽然我很谢谢你帮我捡到了笔记,不过我有什么理由把这些事告诉你呢?”

“我最近听警卫说,岛上正在通缉一个‘可疑的人’。”青衣无辜地眨眼,“你说,你算不算是可疑呢?”

男人脸色一变,嬉皮笑脸的表情有些维持不下去了。

“当然,我可以保密。”女孩歪着头一笑,“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在调查些什么吧?”

男人面如土色,但到底还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很快就又平静下来,恢复成笑眯眯的样子:“上次要告诉你名字的时候被打断了,我是个自由记者,由于某些原因在调查这个岛上十多年前发生的某个事情。”

“十多年前的什么事?”青衣紧追不舍。

自称记者的男人望了望四周,似乎是在检查周围有没有人,随后盯着她的脸,低声道,“你听说过‘如月晴人’吗?”

青衣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作答。

“看样子是知道啊。”男人耸了耸肩,“你不想说也好,我也不想透露太多。这样吧,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联络我吧。”

他递给她一张名片,露出招牌式的职业笑容,“当然,我不会白白告诉你的,得拿你手上的情报来换。”

青衣接过名片,很痛快地说道:“成交。”

青衣目送男人扭头冲进了雨帘里,当然,没有告诉他他忘记了取走自己笔记本里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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