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迷失的故人

　　我本独求封顶，可登顶以后，身旁没了你，一切美好的景象似乎都失了光彩。 ——祁珩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祁珩脚步一顿，心里突的一钝，眼睛有些湿了。

　　今天，是楚风离开的第十年。

　　整整十年了，他每天只能对着那日思夜想却无法触及的脸，满腹的情思却无处释放，他这辈子唯一在乎过的人，除了梦中，再也没了以往的活灵神采。

　　“少宫主真聪明，这么快就能把这么长的作品倒背如流……”

　　祁珩循着声音看过去，夕阳下，芳婷里，祁安迎着光，许是被夸了心里高兴，嘴角含着笑。

　　“楚风……”他失魂地望着祁安，心脏传来的钝痛提醒着他，这不是楚风，密室里那个睡了十年的美人，至今没能醒过来……

　　楚风，如果你看到，安安他这么聪明的样子，应该也会很高兴吧……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思及，他心痛更甚，楚风那么在乎这个孩子，可…可他却把孩子独自留在这世界，他怎会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孩子到来的不满，怎会不知道自己恨极了这个孩子害了楚风……楚风啊楚风，你是真不怕，我杀了他啊……

　　“你……不会……”

　　似乎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一幕，楚风躺在他的怀里，颈间狰狞的伤口汩汩地流着鲜红的血液，他撕声地怒吼：“楚风！你怎么敢！你信不信，你信不信你敢死，我就把那个孩子碎尸万段，把他的碎尸烂肉扔到破巷里，让狗去抢，让狼去夺！！！”

　　楚风对眼前的景象很是满意，他无声的笑着，笑着笑着却咳嗽起来，眼角也悄然划过一滴泪水。

　　突然，他开口了。颈间的伤口牵连到了嗓子，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向外挤，他说：“你……不会……”

　　祁珩只觉得怒火中烧，他嘶吼着，怒斥着，突然他跪倒在地上，几乎是哽咽着说：“我会的……我会的！楚风……你敢离开我……我一定也不会放过他！”

　　可楚风并没有听到，他却当楚风听进去了，所以这么多年，他费劲气力保持楚风尸骨不坏，这样他就能告诉自己，楚风还在，他还有机会回来，他会回来的，自己都放过那个孩子一命了，他会回来的！

　　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越长越像楚风，到后来即便是发狠了，想要一把捏烂祁安时，对着这张脸，他也下不去手了。

　　祁安似乎看到了祁珩，突然收敛了笑容。

　　祁珩自嘲地笑了笑，他缓步走向前，快到祁安跟前时，他住了脚，微弯着腰，看着眼前这个孩子，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问：“刚刚你明明还在笑，为什么看见我就不笑了，我就那么招你厌恶吗！”

　　他这并不是，或者说并不只是对祁安说的。

　　他也曾这般质问过楚风，那时楚风是怎么回答的？

　　楚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很是惊诧地看着他，嘴角挂着的，却是满是嘲讽的讥笑。

　　“祁珩，你是怎么能把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当做问题问出来的？”

　　楚风是个温柔至极的人，如他的名字一般，可唯独，这份温柔不能分给他半分。

　　楚风对于他，只有说不尽的恶心，抹不完的憎恨。

　　祁珩很是不解，但更多的是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像对其他人那样笑！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也对我温柔，哪怕只有一丝丝的温柔！

　　“我对你有过温柔的，是你自己打破的。”

　　他哑然失声，心酸万分，半晌，才艰难地说：“那你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哪怕只是赎罪……”

　　楚风笑了。

　　“我给过你机会的，你忘了吗？”他看着远处的天，眼中一片渺茫，“祁珩，咱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信也得信，他们回不去了……

　　祁安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他是真怕祁珩怕到了骨子里——他下意识往后靠，眼里积了泪水。

　　“父亲……我……我没……”

　　祁珩得到了和当初截然相反的回答，却并不开心，当年的他还怨楚风对他冷脸相向，现在……只要能让楚风回来，再狠的话，他都能开开心心的接受……

　　他一拳打在地上，骨节上传来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头的半分，他有时候心疼的紧了，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血肉一刀一刀地割下来，因为身体上的疼，或许能压的过心口的痛，哪怕只有一丝……

　　祁珩整理了一下衣着，间旁边怔怔发呆的祁安，状似无意地问道：“你刚刚在笑什么，又为什么不笑了？”

　　祁安道：“我只是难以理解，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过了十年都忘不掉，放不下，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另一个人整整十年为他痛不欲生……”

　　祁珩没有说话，他朝密室的方向望去，答案，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