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牢狱之灾不牵情

小燕子的呼喊声渐渐消失在宫殿里，乾隆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一众嫔妃已经随着老佛爷和皇后走了出去，他仿佛终于泄了劲般的坐在了椅子上，才一抬头却发现西藏王一家三口依旧还站在这。

他没好气的哼笑一声，“让你看笑话了”

西藏王连忙摇头，语气罕见的真诚道“也许皇上不信，但我真无半分幸灾乐祸之心。为人父母，见得子女如此，谁心里好受呢。”

乾隆罕见的动容，似笑非笑的望向他，“西藏王话里有话？”

他还没开口，赛娅已经跪在了地上，“皇上，我相信五阿哥不是坏人。那个什么娃娃的我虽然不懂，但是他一定不是坏人！那个还珠格格也不是！”

乾隆饶有兴味的望着她，“如何不是？就因为他俩长得好看？”

赛娅被闹了个面红耳赤，吞吞吐吐道“五阿哥，自然，自然是好看的。”又好像赌气道“还珠格格倒是也不差。但是晌午一场比武，我便能看出来，这对兄妹都是极为爽朗的人，定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说完也不顾羞赧，拉过在一旁木讷的站着的哥哥，行了西藏礼道“皇上，我与哥哥喜欢他们兄妹，求皇上赐婚”

乾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啊的一声看向笑的灿烂的赛娅和红着脸一言不发憨憨笑着的扎图，再看向巴勒奔，他也是一脸乐见其成的样子，开口劝道“皇上别觉得吃惊，我们西藏的孩子，骑着牦牛跑着长大的，可没你们中原那么多规矩，喜欢谁就是要大胆说出来。”

乾隆左瞧瞧右瞧瞧，他这颗颜控的心再次蠢蠢欲动，虽然还生着两个孩子的气，但还是下意识觉得，这赛娅公主叽叽喳喳的一点不讲规矩哪里有他的宝贝女儿好，根本配不上永琪；这个扎图小王爷就更拉倒了，一句话都不敢说跟个二杆子似的，和他的永琪那就更比不上了，还想娶小燕子，做梦去吧！

正思忖着该如何回绝，却听见巴勒奔道“皇上别急着拒绝。您既不想治他们的罪，又不愿追究幕后真凶。最好的结局就是将罪名都推到还珠格格身上，然后下旨赐婚给扎图。您放心，我必然待格格如亲女，我们西藏是一点委屈都让她受不得！”

乾隆刚好开口拒绝的话被卡在了喉咙，也开始思考巴勒奔这话的道理，一直沉默的扎图见他犹豫也罕见的开了口，“皇上，扎图真心喜欢还珠格格，也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赛娅却是急的直瞪眼，“父王，您怎么只说哥哥的婚事，我也要嫁给五阿哥！”

巴勒奔没好气的拉下她胡乱挥舞的手，自见识了今天这一场，他本来就不愿女儿嫁皇子的心更加的不满，但又不好直接反驳，只好寄希望于乾隆的拒绝。毕竟，娶个格格回家这一趟就不算白来。

乾隆最终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推说天色不早让西藏王一家早点休息，自己一个人在宫里混乱走着，竟然罕见的宿在了皇后的坤宁宫。

今夜，宫里一夜无眠。

乾隆翻来覆去的在要不要棒打鸳鸯之间纠结，晴儿陪着老佛爷在佛堂诵了一宿的经，令妃抱着才出生的小十五听外边的动静，尔康得了消息跪在乾清宫门外一夜也没能得见乾隆……

至于永琪小燕子和紫薇，同样是煎熬无比。

两个人的方向并不是一个地方，永琪因是皇子，被送往了宗人府，小燕子和紫薇一个冒牌格格一个虽是真的，却没半点封号的姑娘，直接被打入了天牢，即使是夏天，也是阴森的带着长久不见天日的霉气，小燕子打一进去就拉着紫薇的手，看着地下随处可见的菌菇正觉得无处下脚，就被人从后猛的推了一把，直接扑在了地上，愤恨的转身扭过去，却只听见铁链锁住的声音，她眼疾手快的向前抓了一把还在锁门人的手，在他错愕的目光下昂起头道“有仇必报，我小燕子的性格你最好记住！”

紫薇忙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她，摇摇头叹道“你何必为难一个狱卒？”

她哼了一声“这里的人都是欺软怕硬，我们脾气好一点，他们就会变本加厉，到最后呀皇阿玛没要了我们的命，反倒在他们手底下先去见了阎王，哭都没地方哭”又低头盯着地上的蘑菇扭头问她“紫薇，你说这能吃吗？我在宫宴上还没吃饱呢！”

紫薇感叹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真是好，然而还没夸她就听见啊的一声惨叫，小燕子扑在她身旁抱着她的胳膊不住的颤抖“紫，紫薇，那边，啊，那边有”

紫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害怕的搂紧她的胳膊，体型巨大的蟑螂正缓慢的向她们的方向移动着，正屏气凝神祈祷着它不要再往前的时候又听见吱吱的叫声，只觉得脚上有点异样，一低头却是一只灰黑色的耗子正在慢悠悠的趴在上边……

啊！！！

两人尖叫的跳开，靠在满是潮湿的印着青苔的冰凉的墙上，互相对视着看着彼此惊惶未定的红通通的双眼，胸前剧烈起伏着，彼此相握的手攥的生疼，小燕子松开手擦了擦满头的冷汗，靠着墙猛喘着粗气，感慨道，有句话是不是叫触景生情，我现在就诗性大发。

‘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低头见老鼠，抬头见蟑螂’。

紫薇也缓和了脸色，靠在她身边“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操心。”

小燕子一脸奇怪的回头望着她，“不是我们做的为什么要担心，再说了不就是个布娃娃吗？皇阿玛是天子，难道还真信这个？”

紫薇摇摇头，“怎么不信？汉武帝难道不够圣明吗？为了一场莫须有的巫蛊之事，逼死了长子和皇后。越是皇帝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在乎这个。”

小燕子被她说的心惊胆战，顺势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许久才叹一口气，“那永琪会被怎样？”

紫薇深深的望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抱住了她。

夜晚来的很快，经历了一整天的惊心动魄，哪怕再害怕什么老鼠和蟑螂，两人最终也撑不住的背靠着背睡去，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宫宴上，刚刚还笑语盈盈的皇阿玛突然变了脸色，身边偎着的一群小孩子突然围着她一圈圈的大喊着“坏人”，她茫然的站起身，却发现周围的所有人都狰狞着面目的指着她咒骂，永琪护在她面前，却被乾隆大怒着一鞭子一鞭子的甩在身上，她眼睁睁的看着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在他背上交织纵横。

“不，别打了！皇阿玛！别打了！”

她急的满头冷汗的从噩梦中惊醒，紫薇在一旁焦急的轻晃着她，然而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声声惨叫声给惊吓住。

不远处烛火闪着幽暗的光，诶呦的惨叫声混着不要的求饶声，又夹杂着数不胜数的低沉的呻吟声，她们呆呆的看着一个人被拖着从门前经过，血迹在眼前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与梦里的情景交织在一起，好像永琪就被绑在那里，狱卒阴声笑着举着沾了盐水的鞭子向他的身上挥着，血迹渗出衣服，汨汨的不断掩盖着他疼的抽气声；好像那个被拖着的人就是永琪，他已经昏死过去被残暴的拖行到监牢里，也在这么一个潮湿又布满了青苔的地方绝望的等死；然后那些耗子和蟑螂就会叫嚣着来啃噬着他的脚趾……

小燕子抱着头闭着眼猛烈的摇着，再睁眼时却是通明的亮堂，她透过明晃晃的烛火去看眼前的残影，狱卒一脸冷漠的缠着手中的铁链，“带犯人夏紫薇”

紫薇挣扎着不愿往前，小燕子猛的挡在她面前，恶狠狠的一拳打过去，又要夺过他手里的铁链挥起来，然而突然脚下一滑略侧了身，双手被两名壮汉钳制住动弹不得，只好使了力气一脚踢出去。

站在最前面的人下体一紧，满脸是汗的蹲在地上，摁着她双手的人使了更大的力气，却还是时不时被她胡乱踢着的双脚给波及到，一手吃痛着要去扶腿，却又突然嗷了一声，小燕子正恶狠狠的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左手一下子失去了钳制，小燕子拼命的拽住紫薇的袖子，她半条腿已经跨出了门外，看着小燕子一手抓着门一手抓着她瞪得两眼通红，又感动又紧张的泪水连连，大喊着‘小燕子，小燕子’。

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燕子身后的人缓缓爬起来再次钳制她的手，粗暴的一拉，袖子撕拉一声的裂开，小燕子踉跄的向后倒去脑袋磕在墙上，剧烈的疼痛从后脑勺传来，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呼喊声越来越弱，忽明忽暗的随着眼皮张了又闭，最终闭上了眼睛无意识的昏了过去。

紫薇踉跄的被人绑在了柱子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刑部主官金简慢悠悠的放下茶杯，笑道“夏紫薇？还是尊称格格为还珠格格才好呢？毕竟你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不是？”

紫薇一脸冷漠的望着他，他又笑眯眯的动了动扳指，“有气节啊，和你哥哥一样呢，我这一晚上审了一位阿哥和一位格格，真是我这些年来都没有的待遇！”瞧见紫薇有所动容，又走近吹了吹铁板上的火苗，贴近她的眼睛道“他身子骨那么硬都没抵得住，不知道你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儿能不能顶得住呢？”

紫薇被火苗晃得闭了下眼，他得意的收回了手，咳嗽一声道“本官知道，这件事和你无关，你就是倒霉认识了这么两个人，自己意图谋反还要拉你下水，你说你一个金枝玉叶的格格，与皇上有什么仇什么怨，得罪了老佛爷，她岂不是更要把晴格格嫁给福家的大少爷而没你的事了？”

紫薇终于正视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乐得哈哈大笑，拿出一份供词道“只要你签字画押，宫中会有贵人保你荣华富贵。母亲会被追封为妃，自己也会风风光光以和硕公主的身份嫁给意中人，紫薇格格，何乐而不为呢？”

她好像饶有兴趣的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金简见有戏极为高兴的又向前走了一步，把供词拿的更近了些，好让紫薇能看的清楚。

她的确看的清清楚楚，那供词写的哀婉，句句是以她的口气，控诉自己如何被永琪和小燕子设计抢了格格的位置，又多次撞破两人的密谋，这次更是被牵连，甚至为了将功赎罪还讲了五阿哥的诸多恶性，什么藏龙袍、与西北叛军勾结等等都是该当凌迟的罪名……

她低头呵笑一声，皇家可真是肮脏，这编的比话本上还离谱呢。偏巧刑部主官还靠近来问她，紫薇轻蔑的一笑，一口吐沫吐在他脸上，“你这个狗官，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也许是和小燕子待得时间久了，不知不觉竟也学会了几分她无赖的做法。

那人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遭遇的一切，把手里的供词捏成一个团擦了擦脸，大怒道“那就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给我打！”

一声响便是一道血痕，绢紫色的宫装随着一声声呻吟已经被划的千疮百孔，乳白色的中衣渗着血，却不见紫薇如前人那般大吼大叫着求饶，金简暗道这皇家格格果然非同寻常，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时，却看见嘉妃的贴身侍女走了进来，忙快步走过去，笑眯眯道“妹妹怎么还谴了你来，我办事她还不放心？”

侍女笑眯眯的福身，“娘娘说哥哥办事她自然放心，可是大人到底是君子，面对那些个不讲道理的小人，难免会吃亏。”说完又看一眼吊在墙上隐忍着一言不发的紫薇，粲然一笑道“对待宫里人，当然要用宫里人的办法。况且，娘娘说，有些人若是不肯，那就没什么用了。反正咱们有的方式让五阿哥生不如死。昨晚上，西藏王已经向皇上请婚，求娶还珠格格为世子妃，并把赛娅公主嫁与五阿哥为嫡福晋。大人，五阿哥娶不得，还珠格格必须嫁得，这道理您明白的”

金简盯着她似笑非笑的脸，心领神会的低下了头，“还是娘娘神机妙算。”

说完，又转身吩咐“来人，上夹板”

紫薇疑惑的看着她被放了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十指便被强硬的穿入什么东西，指尖冰凉，紧接着便是刺骨的疼痛让她一下子腿软直接跪倒在地，眼泪不争气的留下来，紧皱着眉头望向金简，“大胆！我好歹是格格！”

“格格？五阿哥是皇子本官也毫不手软。不过格格啊，本官这才用了两分力气，您还想再感受下吗？”

说着，他手一挥，夹板瞬时收紧，比刚刚的疼还多了十倍不止，痛的紫薇惨叫一声，嘴唇颤抖的骂了句‘无耻’。话音才落又是一阵疼痛袭来，如千万只小虫啃噬着指尖般刺痛，她痛的弓起了身子，冷汗已经打湿了整片后背，当夹板松开时整个人匍匐在地，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金简蹲下来望着她，笑眯眯道“格格想签那份供词吗？”

紫薇的头一顿，神色复杂的看向被丢在一旁成了一团的纸，低头的十指鲜血淋漓，才一犹豫却又是刺骨的疼痛，终于连连道“好，好，好”

说最后一个‘好’时显然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被狱卒撑着才勉强能睁开眼看着金简，却见他阴恻恻的笑了声，“现在答应了？晚了。”说着已经让人抓住她鲜血淋漓的双手在一张纸上胡乱写着什么，紫薇的意识模糊，只觉得每写一下便如一把锐利的刀子割破喉咙一般疼痛，等到最后一下彻底疼的晕了过去。

金简握着手中这张带着血的纸和一枚从圆玉扣，笑得志得意满，望了望外边已经露出晨光的天道“趁天还没亮，咱们去给五阿哥道声早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