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马车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小燕子几次三番的想开口，都被西林夫人冷着的脸色给吓了回去，最后还是西林夫人没忍住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就说，你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有一天也会察言观色欲言又止了？”

小燕子嘿嘿一笑，忙挪过来搂住她道“额娘，我知道错了。我当初不该逃婚的。让您担心了。”

她长叹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马车就已经停下，小厮恭敬的声音传来，“福晋，府门到了。”

小燕子激动的掀开帘子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道“我之前路过过的，就是没想起来。”说完就跳下了马车，还装模作样的要扶西林夫人。

她无奈的点了点她额头，“你在我这讨巧没用，一会见了你阿玛我看你怎么说！”

小燕子吐吐舌头，冲低头行礼的下人们摆了摆手，一抬眼就看到正在树下练剑的哥哥。

一年未见，他好像比从前壮实了些，一把剑舞得步步生风，剑光凌厉晃着点点银光，剑锋所向，风未起而叶浮，满树的槐花应声而落，飘飘然落满了肩。

小燕子看的兴起，连连大叫着“好！”倒把萧剑吓了一跳，转身看了过来，不可置信道“小燕子？”

“哥！”她飞奔着扑了过去，萧剑忙扔了那把他宝贝到不行的剑，又心疼又激动的抱住她，不住道“你这丫头，跑哪去了啊。哥哥找了你一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当初怎么答应我的，说逃婚是逃婚，行踪一定向我报备，结果一出门就真跟那燕子似的飞的没影儿了！”又见着怀里一抽一抽的啜泣的妹妹，软了口气心疼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是喜欢看哥舞剑吗，以后每天早起，哥哥都给你舞剑。”

西林夫人在一旁站了好久终于哼了一声“你给她？你的好妹妹才没那个时间呢！过两天就要成了别人的媳妇儿了！”

“额娘！”

兄妹俩同时喊了一声，只不过一声是羞赧，一声却是责怪，萧剑见小燕子又低下了头还以为她难过，轻声安慰道“别怕燕子。哥这一年呀，和五阿哥那关系处的可好了，他呀也是个好人，也不想强迫你嫁给他。这婚约呀，就直接作废了。等你过两年再大些，喜欢谁就嫁给谁。没有喜欢的，哥养你一辈子！”

“你和人家关系好？那五阿哥没告诉你他有心上人，没让你见过？”西林夫人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傻儿子，又想起今天在慈宁宫那一场让人无语凝噎的见面。

“额娘！我们都是男人，谁闲着没事说这些闲话。”话音才落又觉得胸前的姑娘抖得更狠，更加心疼道“没事了燕子，没事了燕子。”然而越哄她越抖的厉害，萧剑自己心疼的都要哭出来，哽咽着看向一脸不愈的西林夫人，“额娘，您是不是回来路上骂她了。哎呀她还是个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了你骂她做什么？”

西林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萧剑，“你就惯着你妹妹！你问问她，我是在哪碰见的她，她这一年又是怎么和人家暗送秋波，珠联璧合的！”

“额娘，您怎么也学我乱用成语”

小燕子终于从萧剑怀里探出头来，嗔怪着看了西林夫人一眼，一回头才发现萧剑急的满头大汗眼睛红肿，直接没忍住笑弯了腰道“哥！你怎么这么好骗啊！”

萧剑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哪是哭，分明是憋笑憋的肩膀抖，气呼呼的就直接掐着她脸道“你你你！你愿意嫁给谁嫁给谁去吧！我看谁娶你。”

小燕子得意洋洋的叉着腰，“有人愿意啊，还有人说，非我不娶呢！”

“那人怕是个傻子吧！”

“不知道，但是他朋友怕是个傻子，不然都和人家关系那么好了，怎么还不知道他心上人就是你妹妹啊？”

萧剑愣在原地，看看笑得一脸自得的小燕子，又看看立在一旁冷着脸色不说话的额娘，不可置信道“所以，五阿哥的心上人是你？是我妹妹？”

西林夫人白他一眼，“何止呢，人家堂堂一个皇子，低声下气的求我全了他和还珠格格的缘分；还当着我的面，和他的亲祖母，把我的雁歌贬得一文不值。”

小燕子低着头不说话，萧剑听的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细问就听见马蹄声响起，鄂弼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喊“雁歌呢？给我出来！”

小燕子不自觉的往后撤了一步，萧剑却似笑非笑的推了她一把，小声在她耳畔道“怕什么，刚刚不是神气的很嘛”

她恶狠狠的刮了萧剑一眼，又回过头来满脸堆笑的望向鄂弼，甩了甩帕子福身下去，还没开口就看见鄂弼摆了摆手，“可别！臣可受不起还珠格格的大礼。”

小燕子咬着嘴唇上前扶住他胳膊，故意拖长了声音道“阿～玛～”

鄂弼被她这声音吓得一激灵，又往后撤了一步道“还珠格格慎言。您的阿玛是皇上，臣还想多活几年呢，可当不起‘阿玛’这个词。”

“阿玛！”小燕子扑通跪下，直接把手心伸出来，“阿玛我知道错了，我，我，这一切我也没想到嘛。阿玛您不能不要我啊”

“我不要你？燕子啊，是你不要这个家！

你当时不愿意嫁，好，阿玛默认了。你要逃婚，阿玛豁出了命也同意了，可是你呢！

你是一点消息都不给家里说，你知道你哥哥找你找疯了吗？你知道你额娘多少个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提起你就哭吗？你知道阿玛，有多担心你吗？

结果呢，好不容易，今天有人跑过来告诉我说，说我女儿找到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呢，就知道我女儿成了还珠格格？

还珠格格！怎么是我们西林家这庙太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你非要折腾到皇宫那座金丝笼里去？”

“阿玛，阿玛”小燕子抱着鄂弼的腿不撒手，哭的满脸是泪的喊着阿玛，一双眸子红肿着望向他，身子一抖一抖的。

到底是做额娘的，看到一年未见的女儿哭的这么伤心也难过不已，扯了扯鄂弼的袖子道“她才回来，你这么凶干什么？况且，况且我觉得那五阿哥对她也是真心。真的，那孩子长得一表人才，那一番话说的，我都被感动了。”

萧剑也跟着举起了手“我作证，永琪信里提到过，他的确是真心。”

鄂弼狐疑的看了一眼小燕子，“那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的五阿哥，又怎么成了还珠格格！”

小燕子连忙止了哭，摇了摇他的胳膊道“这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给我如实的说！”

小燕子咬了咬唇，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只略去了一些她觉得只要鄂弼和萧剑听到一定会提刀闯进宫的少儿不宜的内容，其他都没有半点隐瞒，鄂弼听完以后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叹了口气，“小燕子，他说非你不娶，我相信是真的。可几年过后，当你们之间的激情退却归于平淡，当老佛爷和皇上皇后都逼着他纳妾，当他自己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放弃，你所要的一心人对你不好了，阿玛又实在是没法和皇家抗衡，那时的一切，你能承受住吗？”

小燕子还没说话西林夫人已经打断道“我看着那孩子不会呀，他在太后面前处处维护咱们燕子，更何况，他们的确有婚约。”

“这不一样！从前只是婚约，小燕子不爱他，就算是三妻四妾生个一两天气也就算了，大不了以后相敬如宾井水不犯河水的过日子。可是现在呢，你女儿情根深种，真有那么一天，她能怎么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挽回她丈夫的心吗？哭自己当初识人不清、遇人不淑吗？我们又能怎么帮她？让辞儿提着剑进宫要五阿哥的命吗？还是我去找皇上理论，说他们家背信弃义？”

西林夫人愣在原地，萧剑握紧了手中的剑，小燕子却轻笑出声，抬眸望着鄂弼“阿玛，我相信他。”

我相信我们可以一直走下去，从青春年少的两小无猜，我们策马奔腾在悠悠草原上，牵手漫步在静影沉璧的湖岸，并肩靠在一起看天上璀璨的繁星；走到垂垂老矣的暮年末时，他还是会牢牢牵着我的手，看着儿孙满堂承欢膝下，携手并肩看大好河山。

鄂弼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过身去拭去了眼角的湿润，抱起她在怀里安慰着“阿玛的小燕子，也长大了。该飞走了。”

相比于鄂府的鸡飞狗跳，慈宁宫倒是安静了许多，老佛爷留下了永琪吃饭，晴儿端着碟核桃酥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递给了他。

“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吃吧”

“别呀，核桃补脑。再配上牛乳茶，大补”晴儿笑着眨了眨眼，把手里的核桃酥又往前推了推，一脸揶揄的看着他。

永琪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一块塞到嘴里用力嚼着，“笑吧笑吧，我看你要笑多久我没脑子！”

“我不是笑你没脑子，我就是觉得你有点，有点可怜。你说你绕这么一大圈图什么呀，早早的从了这婚约，说不定孩子都有了。”说完她又晃了晃脑袋，“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年你们也算是轰轰烈烈，我还挺羡慕你的。宫里的阿哥格格，谁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甚至大多数，都是为了政治资源罢了。可是你们两个呢，有过御花园初见的悸动难忘，木兰围场的一见钟情，草屋世外桃源的自在生活，以及宫里瞒天过海的惊心动魄。真是让人羡慕的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好美！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好美！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好美！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好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好美！

山无棱，天地合，好美！

永琪，我是真的羡慕”

永琪眸光微闪，听到那句‘山无棱，天地合’想起了尔康和紫薇的相依相偎，还没开口便听见嬷嬷唤了他们过去吃饭，两人应了声并肩走过去，老佛爷正坐在中间用汤匙扬着白粥，看见他们两人走了过来，笑眯眯的放下了碗。

“不和哀家犟着不娶西林格格了？”

永琪叹口气，低下头“孙儿错了”

“不和西林夫人在那情啊爱啊的说你俩的爱情往事了？”

永琪又叹一口气，“我会去向福晋请安谢罪，求她包涵”

“不让人家雁歌格格再找别人，不要来招惹你了？”

永琪差点给他这位皇祖母跪下，回想着小燕子白天幸灾乐祸的脸无奈道“老佛爷，我，我不知道她是雁歌”

老佛爷突然笑出了声，正当他长舒一口气时，笑意却又僵在了嘴角，

“这话也没错，她的确不是雁歌。”

永琪愣了下忙又抬头，“老佛爷，她是雁歌呀，她想起来了，福晋也认得女儿呀。”

老佛爷就笑着摆了摆手“她曾经是雁歌，是西林格格，可如今皇上认下了她，哪怕你我心知肚明，说破天去，她也是圣上的亲女，御封的还珠格格。若是别的，哀家乐得成全，可这怎么说，说皇上胡乱认下了女儿，女儿还是臣子家的？”

“皇阿玛那么多女儿，难不成非要抢别人家的？”

“永琪！”她啪的敲了下桌子，“你今天已经祸从口出太多次了！哀家告诉你的‘慎言慎行’你难道都忘了？

今天的事情到这个地步怪谁，你要是早听哀家的话，怕是和小燕子的孩子都生了！还用在这弯弯绕绕的。”看见永琪冷着脸又软了语气道“永琪，你还不了解你皇阿玛吗？他把面子看的那么重，会承认自己认错女儿吗？

不会，皇上不会认错女儿，错的只会是你们家小燕子，西林觉罗·雁歌，西林家前脚说她生了病，后脚她活蹦乱跳进了宫。你说，真要是真相大白，皇上是罔顾自己的名声，全了他这一双儿女的情意呢还是恼羞成怒，让西林家更加痛不欲生呢？”

“可是我们有婚约呀！婚约是我和西林格格，怎么当初你们要我娶她，现在我愿意了，你们又要说她哪里不行？老佛爷，孙儿爱她，这么一位明媚大方又与孙儿情意绵绵的世家嫡女，您为什么还要拦着？白天不是您说的，不管她身体好不好，都要她赶紧嫁过来嘛！”

“我那时不知道雁歌就是小燕子！

未出嫁的女儿就敢逃婚，丝毫没把圣旨放在眼里；还和外男共处一室，可见没有廉耻之心；明知自己不是格格还要当格格，实在是个贪恋权贵之徒；甚至都已经和你私定终身，还在宫宴大庭广众之下和福尔泰拉拉扯扯，这是一个规矩的女孩儿该做的事情吗？

更何况，你还不知道吧，刚刚小路子传了旨，你皇阿玛撤了鄂尔泰贤良祠的牌位，鄂家的长子鄂昌已经被革职待罪了”

他冷笑一声，“刚刚那些都是假的，您是为了最后这件事吧？西林家不再具有显著的政治资源优势了，从前他们家是清流世家，祖父鄂尔泰是皇玛法钦定的顾命大臣，如今树倒猢狲散，就更没什么用了。可是老佛爷，我是一个人，我有血有肉有感情，我在政治上有抱负，难道在爱情上就没有追求了吗？

您养我长大，难道真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太后长叹一口气，“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如了你的愿。你要是老四老八那种见异思迁的性子，娶便娶了，左右过不了几天新鲜劲过去了再娶一房新福晋；可你不是，你娶了她，是抱着这辈子只娶她一个的心思吧，无论她家是兴是衰，无论她父兄是能是拙，无论她是贤内助还是拖油瓶，你都不会再娶。

所以哀家不能放过这唯一的机会。”

他蹭的站起身，晴儿也急忙站起来要拉他，太后气的整个人颤抖着怒道“让他走！永琪，哀家也不想做这个恶人，这样吧，你去问问西林家，看看他们有没有胆量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告诉皇帝女儿抗旨逃婚又假冒格格的事情，看看他们一家，整个西林家族，愿不愿意为了你们的爱情付出可能的一切。如果他们家愿意，哀家就如了你们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