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相思休话长安远

两人赶到皇宫的时候天还没黑，一路上永琪一言不发紧皱着眉头马不停蹄的赶着路，小燕子靠在他怀里只能感受到紧绷的胸膛冰冷的裹挟着疾风在耳畔呼啸而过，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永琪，身后的人闷闷的嗯了一声，也没了下文。

神武门的侍卫看着还珠格格与五阿哥同乘一骑吓得不行，行了礼一脸探究的看着两人，才问了句“还珠格格何时出”就被永琪一个眼刀刮了过去，审视又强硬的目光逼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忙低了头让两人进去。

然而才走两步，小燕子就扯了扯永琪的袖子，正急匆匆走着的他突然停下，看了一眼小燕子满头大汗的样子，有些愧疚道“对不起呀小燕子，我太着急了。也许你不是很喜欢老佛爷，但她养我长大，是除了我额娘外对我最好的人。我”

话还没说完便觉得额头一凉，小燕子踮起脚尖捏着帕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在永琪惊讶的目光下歪着头笑道“我哪里怪你了，我虽然无父无母但也知道亲情孝道。我叫你停下是让你自己赶紧跑过去，你轻功好，速度也快。我跟在后边，一会也去探望一下。”

永琪被感动的立在原地站着不动，小燕子笑着直接踢了下他小腿，佯怒道“怎么，非要我暴力点，你才觉得舒服？”

永琪强扯了一两分笑意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点了点头向慈宁宫跑去，转角时回头望了一眼，小燕子正立在原地一手扇着风，一手挥着帕子让他赶紧走。

他好像突然发现，他的小燕子比他想象的要懂事、善解人意的多。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的闯进慈宁宫大门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太后急病，哪怕再是秩序森严，也不该如此的平静，见不到焦急询问的皇阿玛，也没有带着一众宫妃在一边嘘寒问暖的皇后，分立两旁的宫女太监恭敬的行礼，“五阿哥吉祥”这几个字喊得不紧不慢。

他摆摆手，老佛爷身边的嬷嬷已经迎了上来，见到他这么满头大汗的样子笑盈盈道“太后果然没白疼五阿哥，瞧阿哥这着急的样子，快快进来，这一身的汗吹了风再生了病。”

他点了点头，大步踏进了慈宁宫正殿，然而才走进便听见里面笑语声声，他抬头惊讶的望向坐在正首上的太后，精神矍铄，哪有一点生病的样子，正想开口问太后已经朗声道“永琪来了！瞧把这孩子累的，晴儿，快去端杯茶来！”

晴儿笑眯眯的应下，走到永琪身边时悄声说了句“西林”，惹得他一惊，才看到坐在下首正和老佛爷说话的贵妇。

“惠如啊，哀家早便说了，永琪呀是个孝顺孩子，你瞧瞧，听说我病了，这紧赶慢赶的多着急。”

被称为惠如的西林夫人笑着起身，抬眼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一身宝蓝色的衣服衬得他愈发的贵气，面色红润的含着得体的笑意，眉眼弯弯，正低头接过嬷嬷的帕子拂了汗。她心里暗暗称赞，怪不得鄂弼和萧剑提起这位五阿哥都是赞不绝口，但从样貌和这份孝道，可见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儿郎，自家的雁歌就是太能折腾，不然真嫁了他，应该也是份好姻缘。

想到这她又笑着要行礼，然而一福身便被永琪拦住，他笑着拱了拱手，“福晋是长辈，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况且，我与令公子鄂辞的关系情同兄弟，更受不得福晋的礼了！”

他话才说完，太后已经笑着让嬷嬷去扶了西林夫人，“永琪说的对，人说一个女婿半个儿，等雁歌大好了，永琪与雁歌成婚，那可得给你这个丈母娘行大礼呢！”

西林夫人尴尬的笑了笑，永琪也僵了脸色，心里却骤然一紧，刚刚一路上听着太后急病慌里慌张的赶过来把这事放到了脑后，之前萧剑说妹妹逃婚，他把这几者联系起来，想着长在长安逃婚的世家嫡女，也许，这个失忆的小燕子就是西林家苦苦找了许久的女儿，可还没来得及激动，西林夫人的出现就给了他当头棒喝。

如果女儿没找到，西林夫人不敢进宫；如果女儿不愿意嫁，西林夫人没必要进宫；如果，没有如果了。

小燕子不是雁歌，命运不会如此眷顾他。

永琪定了定心，不去看西林夫人，只笑着拱手向太后“老佛爷千秋万寿，下次万万不能再以这样的理由诓孙儿了！”他佯装不满的抿了抿嘴，被太后笑着打趣道“瞧瞧，哀家的好孙儿还要生气呢！”又拍拍他的手冷了脸色低声道“哀家要是不用这个方法，你这孩子能回宫？魂都不知道被哪个小妖精叼走了！”

“老佛爷慎言，您是后宫典范，她一个格格，怎么能用这样的词来称呼？”

“哀家说错了？她先是勾走了你皇阿玛的魂，骗了格格这个身份；又再勾走了你的魂，怎么是觉得格格不过瘾，还想当福晋，相当皇后吗？你告诉她，痴心妄想！”

“老佛爷！”

西林夫人眼见着祖孙俩都变了脸色，忙起身要告退，却被太后抢先道“惠如，你不用走！哀家今日宣你进宫，什么也不瞒着你了！你们家雁歌，身体好还是不好，必须赶紧完婚。永琪，昨晚的事情哀家很清楚，你趁早死了你那些七七八八的心思，哀家的孙媳妇儿身体可以不好，嫡子可以不生，但不能是什么不检点不清白的姑娘！”

“老佛爷这说的什么话？您见过西林格格吗？您知道她品行如何，样貌几分，性子又好不好相与吗？没有！您只看她的家世，只看她的父母官职，只看到你眼里的政治资源与助力！口口声声说疼我，可连一个知心人都不让我娶，那我又和那些被提着的木偶傀儡，有什么区别！”

“放肆！她真是给你灌了迷魂汤了哈？让你罔顾长辈心意，践踏伦理纲常，做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就要去追求什么爱情？白日做梦！”

太后啪的一下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才走到门口的小燕子被吓得一激灵立在原地不敢进去，看着永琪昂着头手上青筋暴起的笑着摇摇头，“什么叫罔顾长辈心意？你们何曾问过我的态度，我不要娶西林格格的话难道说少了吗？什么又叫践踏伦理纲常，皇阿玛自己胡乱认得格格，为什么要我去承担这个过错？”他又突然转身向站在一旁颤颤巍巍的西林夫人，拱手道“福晋今日既来了，我便把心里的话都告诉福晋。

我不会娶您的女儿，西林格格。

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原因，也不是因为什么样貌、家世、才学。仅仅因为，我与她素昧平生，不曾有过轰轰烈烈的过往与炽热的感情。我的满腔心事与情意，全给了另外一个姑娘。

说来也巧，她也生在长安，那个‘春日朝朝，花迎鸟笑’的塞上江南，她小的时候，也曾爬上巍峨的秦岭，看沟壑纵横里一轮圆日升起又落下，撒向一地霞光；也曾泛舟于渭水之上，垂柳依依，游鱼悠悠，她唱着歌在莲叶间穿梭；也曾策马奔腾于长安的幽幽古道，马踏疾风，尘土卷着层云荡漾着她的笑声，弓挽箭发，一道雁落；也曾和三俩的小姐妹在大雁塔诵经祈福，求神明赐一段美满的姻缘……

我们有着太多太多的过去，也希望福晋成全我们许许多多的未来。

况且，福晋或许可以看出，我并不是西林家政治联姻的最佳人选，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福晋多考虑考虑女儿的幸福，待她大好后，问问她心里是否有好儿郎，圆她一个好人生。

福晋，我与鄂辞交情甚笃，此后，也愿意待西林格格如亲妹，只是我的妻子，只会有她一个人。

一个生在长安，有着一双灿烂明媚的眸子，能挽弓能策马的姑娘。”

他说这话时并不看西林夫人，而是直直的看着太后，从一开始的义正言辞到最后提到小燕子时的忍不住的笑意，一样样的被太后尽收眼底。

晴儿正捧着茶回来，站在她眼前的小燕子身躯一晃，似乎随着他刚刚那段话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抱着头低头呢喃着‘长安长安’，被晴儿扶了一下才堪堪站稳，好半天才睁开眼，正听见永琪最后的那一句令人脸红心跳又感动的自白。

她红着眼眶神情激动的跑进正堂，看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西林夫人，嘴唇张了又张，颤抖道“额娘！”

西林夫人听见声音不可置信的回头，她的宝贝女儿，她那一年了杳无声息的雁歌，此刻竟然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身正红色的宫装衬得她愈发的明媚耀眼，十七岁的小姑娘，已经出落的窈窕丰韵。

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的喊了声“雁歌，雁歌”就已经冲了上去抱住她，太后从震惊中抬起头来，一脸迷茫的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母女，也是还珠格格与西林夫人。

才疑惑的喊了声“惠如”，就被永琪打断，他头也不回的撩袍跪下，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沉声道“雁歌格格果然大好了，刚刚的话，格格听清了最好，若是没听清，我便再说一遍。太后要是也没听清，孙儿臣还可以说千千万万遍，我不娶西林格格，我这辈子，只会娶小燕子一个人，无论她是谁。”

太后似乎已经反应了过来，盯着跪在地上额头磕出血的永琪冷笑了声，“永琪，你转身，看看雁歌。”

他直起腰昂着头，“从前没见过，此后更没必要见。”

西林夫人听见这样的话长长叹了口气，拍着女儿轻声道“雁歌，咱们告诉五阿哥，婚约废了吧。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你也不愿意。五阿哥愿意娶谁是他的事情，咱们不要掺合。”说完正要拉着她行礼，小燕子已经扑哧笑出声，转身笑着唤了句“永琪，你当真不看一眼吗？”

他听见熟悉的声音瞬间回头，看看小燕子又看看抱着她的西林夫人，再看看立在门口快要憋住不笑的晴儿，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眼端坐在上首没什么表情的太后。

所以，他之前没猜错，小燕子的确是雁歌，这个长在长安、逃婚的小姑娘的确是雁歌，他一年前已经被指了婚约的西林觉罗·雁歌。

老天呀，他刚刚到底干了些什么？他当着人家额娘的面把她们家女儿贬了个干干净净，口口声声又义正言辞的要拒绝这份婚约。

他这一年又到底干了些什么？为她的逃婚幸灾乐祸，木兰围场费劲脑汁的终于俘获她的芳心，自以为要放弃一切娶她为妻，甚至还阴差阳错成了兄妹，跟偷情似的在皇宫颤颤巍巍的谈着恋爱。

永琪痛苦的闭了闭眼，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两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为未来高兴与激动，还是为过去感到悲哀与无语。

太后的声音适时响起，“永琪，哀家刚刚的确没听清，你要和哀家说千千万万遍的是什么？”

永琪猛吸一口气，如鲠在喉般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孙，孙儿臣刚刚说，我，我，”他又作了个深呼吸，回头看了小燕子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她到底是不是雁歌，这一切到底是不是老天要和他开的一个玩笑。

声音陡然放大，他昂起头道“我娶西林格格，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太后捻着佛珠，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