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成全

　　《坛经》云：云何名忏？云何名悔？忏者，忏其前愆；悔者，悔其后过。凡夫愚迷，只知忏其前衍，不知悔其后过。以不悔故，前愆不灭，后过又生。前愆既不灭，后过复又生，何名忏悔？

　　若曦漫无目的地走在青石板路上，脑海里不断重复着不久前玉檀虔诚诵经的低喃，每一步都仿佛是在云雾中踱步，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显得茫然无力。

　　她没有一丝光泽的瞳眸里，有忧伤，无愤怒；有绝望，无仇恨，心如木石地望着自己，说出了她和前世绿芜一模一样的选择，一模一样的恳求自己回到九爷允禟身边。

　　若曦温言相劝，可以送她去广袤西北，去烟雨江南，去塞外草原，大清那么大她想去哪，自己都可以竭尽全力成全她。

　　玉檀叩谢，她罪业难消，所犯的罪过一点儿也不比允禟轻，已经没有脸再苟且偷生下去了。

　　纵是若曦有铁石心肠，看到玉檀这副苦苦泣求的模样也软了几分，可是她如今憔悴不堪，病弱的身体如何能在养蜂夹道那种冬冷夏热，狭小破陋的地方生活，倘若答应了，无异于是送她去死。

　　忽然明白即使自己拼命想做好一件事，想保护一个人，结果却发现并不是肯拼命就一定能做好的，不是想保护谁，谁就一定不会受到伤害。这种深深的无奈和疲惫不断摧残着若曦的心，整个人都变得无所适从。

　　梅香和冬雪她们只知道那位姑姑的存在是宫中禁忌，不但身份非常神秘以致于她们这种贴身宫女也不清楚，还是娘娘的心结所在。

　　“娘娘咱们该回去了，皇上回来看不到您会担心的。”

　　“那就回去吧。”看了看将近黄昏的天色，若曦脚下步子转了方向往九洲清晏走去。

　　路上，梅香和冬雪突然听娘娘问她俩：“如果一个人想渡河到对岸去，但很可能被淹没在波涛汹涌的河水中，你会不会放手让她去？”

　　不懂娘娘为何问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梅香思考了半晌才问：“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只觉得如果那个人渡河是为了去做自己认为最重要、最想要完成的事，奴婢不会阻拦她的。”

　　“或许应该如你所说那样，可…”若曦经过一霎那的愣神，旋即那颗原本坚定的心竟徘徊在坚持和放弃保护她之间。

　　胤禛淡笑着问：“今天这个戏班子演得怎么样，唱的是哪几折？”

　　“戏班子唱得很好。”

　　“答非所问。”胤禛抬手在若曦的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语调却是温柔缱绻的。下一瞬，她直接投入了他的怀里，听她终于说出了心事：“是玉檀，她要去养蜂夹道，可是你不知道她的身体有多虚弱，我能让她去吗？”

　　“为什么不成全她的一片痴心，你要藏她一辈子？”

　　“我本想等九爷一党尘埃落定便送她离开，没想到她先开口。”

　　“这次就让我帮你拿主意吧。”

　　胤禛胸有丘壑，似乎已经拿定了主意，若曦则一脸茫然地昂头望着他。

　　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胤禛淡淡一笑，他这笑，眉若远山破开云雾，眼若月华浅落清潭，澄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