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 不配

　　阳光从树叶缝隙间穿过，碎成了一点一点，慢慢晕散，落在地上成了班驳的光影。光影交落渐淡渐现间，若曦的影子被拉长，微微倾斜成一个弧度投射在地上，歪歪扭扭、支离破碎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冬雪在前面走着，若曦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一路上默默不语，思绪混乱不堪仿若蛛网一般将若曦整个网住，一时之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什么。明明自己起初为她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见到她说清楚所有事情，为什么眼下事到临头了，自己竟生出了一丝逃避的念头？

　　心情纷繁复杂，脚下的步子却没有丝毫慢下来，不太想去见却更不忍离去。

　　没有心情刻意记路，仅仅跟随着冬雪的脚步七拐八拐，走得愈深远，景致愈稀落。若曦抬首环顾，发现此去一带没有宫殿房舍，眼前的路也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脚边花篱外都是丛丛灌木和一排参天古树，更远处则是密密匝匝的竹子，里面深不可见。

　　“还有多远？”已分辨不出自己是否还在圆明园内的若曦开口轻声问道。

　　“回娘娘，不远了，就在前面的竹林里。”

　　说话间，折过几株古树转弯处，前面现出一条蜿蜒的小径直通竹林深处，若曦脸上露出惊绝之色，偌大的圆明园里面竟然存在一处如此隐秘冷僻的地方。

　　竹木森森，高过房顶，仿佛要将这处别院吞没，恐怕只有天空中飞过的麻雀可以发现这里别有洞天。

　　屋门发出‘吱呀’一声，玉檀转头便见若曦出现在自己眼前走了进来，已然惊诧到木愣，喃喃自语：“姐……姐…”

　　若曦走到正跪在蒲团上念佛的玉檀眼前，玉檀仰面望着她，在那张苍白的面容上，两行清泪不知何时从那双没有光泽的眼眸中滑落，悄无声息。

　　此时此刻，若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适才突然不想见玉檀了。有些话，在想说想问的时候，没有说没有问，也就失去了再开口的动力。

　　恩囚人，情磨人，前世今生的葛藤牵缠最终付之一叹，若曦伸手为她轻轻擦去脸颊上的泪痕。

　　玉檀泪睫一颤，忽然俯下身子，额头直接重重砸在地上朝若曦磕了三个响头。若曦赶忙紧握住她削瘦的肩膀，阻止她自残似的继续磕下去：“不要再磕了！”

　　玉檀泪如雨下，额头上已青紫一片，渗出丝丝鲜血在素白的皮肤上，犹如一朵朵绽放的血色之花。“玉檀知道给姐姐磕再多的头，也赎不了自己犯下的罪孽。我对不起姐姐的真心相待，对不起姐姐的深恩厚望，我是一个罪恶之人，一直欺瞒、利用、监视姐姐，一直——”

　　“够了！这些我都知道！”若曦声音带着哽咽，眼眶涩得疼痛难忍，撇过头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这么掉下。“但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拿我当姐姐的，对吗？”

　　玉檀一直有这份心，但是她根本不配做若曦的妹妹：“玉檀不配。”

　　她只想若曦得知真相后能够恨她怨她，因为她这种人不配去爱，也不配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