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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4群像：这个城市只有谋杀

2006年 儒艾市  

城市有一种独特的魔力，你只要在这里住上几年，你就觉得以往的记忆遥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城里的和老师说的差不多，但又差很多，他觉得老师一定也没来过城市，不然怎么不知道夜晚的街边会有很多女人，怎么不知道有很多事情都在夜里发生，

 

这么一想，他觉得老师当初说庄子的那句话的不一定都是对的，苦难才不会让人强大，苦难就是苦难，没有什么天降大任

 

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和父亲染上了毒品，身体越来越垮了，一天到晚躲在那间小出租屋里，家里没了经济来源，陈俊洁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被苦难逼到了绝境，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父母把他叫到跟前，苦口婆心的劝他，他们说用身体运毒跑一单就能管一星期，他们说小孩犯罪不会被枪毙，他们说就委屈一阵子等找到工作了就不用再去了

 

陈俊洁不想做，也不敢做，如果说以前的自己只是不学无术，那一旦自己答应了他们请求，就是打开了地狱的入口，可挨不住父母的软磨硬泡，他必须得去 

 

陈俊洁特意把自己打扮的邋里邋遢的，希望能躲过警察的眼睛，他混在一堆穿着皱巴巴校服灰头土脸的小孩里，李沛洋一眼就认出了他

 

李沛洋都没长变，眼睛还是那么水汪汪的，只是觉得他的背脊有些弯了

 

她们没有像电视剧演的久别重逢那样给彼此一个热切的拥抱，李沛洋把陈俊洁拉离队伍，揉了揉他消瘦的肩膀

 

李沛洋你做几次了？

陈俊洁摇摇脑袋

李沛洋爸妈让你来的？

陈俊洁嗯，你是这里的头头？

李沛洋点点头，从包里掏出几百块钱放到到他的里衣口袋里，又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

李沛洋回家吧，明天我来看你们

 

就这么，陈俊洁又开始心安理得的过自己的安稳日子，李沛洋经常会来看他们，但从不在家里留宿，有一次陈俊洁突发奇想，想送他回家，

 

记得小时候都是李沛洋陪自己走夜路，现在自己也想陪陪他，一路上他们聊了很多，

 

陈俊洁这才知道当年的那个人并没有什么大碍，也没有为难李沛洋，李沛洋来这里本来是来找他的亲生父母的

 

陈俊洁那你找到了吗？

李沛洋嗯

陈俊洁那你现在和他们住吗？

李沛洋摇摇头

陈俊洁为什么？

李沛洋依旧摇摇头，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拖的很长，就像是被什么拉扯撕咬，到了路口，李沛洋不让他再送了，他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揣进他的书包

 

李沛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们了，这些钱你拿着

陈俊洁是给我一个人吗？

李沛洋嗯

 

陈俊洁对于李沛洋的离开有些不安，不知道以后的生活没了他，该怎么继续，李沛洋看出了他的不安，又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他

 

是陈俊洁当年给他的那个玩具手机模型

 

李沛洋我以后一定会来找你的

 

李沛洋刚走，父母就死了，尸体躺在离陈俊洁几步远的房间里，躺了一个星期，躺到陈俊洁想起他们

警察说他们是注射过量毒品，是意外，是不幸，可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因为得了穷病，只有这个才能治他们的病，

 

父母去世后，陈俊洁被送去了社区福利院，他在那里见到了很多和自己父母年纪差不多大的人，也在那里结识了很多和李沛洋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他觉得一切好像并没有变，但一切又好像变了，他仍然会常常想起李沛洋，想起那个被买来给自己挡灾的孩子，他现在在另一个地方，找到他的家了吗？

 

又不知道是哪天，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换一种活法，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

女孩和他一样是孤儿，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陈俊洁就觉得她很眼熟，那双大大的眼睛，紧贴在脑门的刘海，

 

陈俊洁你就叫李沛洋吧

陈俊洁上前去握住她的小手，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路人丁我不叫李沛洋

女孩生气的甩开他的手

陈俊洁那你叫什么？

 

记忆里，那个女孩没有回答他，也许是回答了，但是陈俊洁却从来没有记住过，但这也不重要了，因为这个女孩没待几年就死了，他们告诉陈俊洁，那个女孩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个宝宝，大家都在揣测是谁偷偷把宝宝放进她的肚子里的，但只有陈俊洁心里知道，

 

他见过她蹒跚着走出院长室，鲜血从她的天蓝色裙摆下面流出，顺着大腿蜿蜒到地上，他见过院长夫人骂她狐狸精把她的头发剃掉把她吊在水房一整天，她不爱吃饭 ，因为咀嚼会让她产生生理的厌恶反应

 

所以他找上了女孩

 

陈俊洁我们逃吧

女孩赶紧跳起来捂住他嘴，他吻到了女孩手心的皮开肉绽

路人丁你逃什么，你过得这么好

陈俊洁我不喜欢这里，我会不安，待在这里一辈子都看不到希望

 

女孩咬了咬嘴唇，她的嘴唇真好看，红红的软软的，咬上去有草莓软糖的味道，

 

女孩最终同意了，他们计划在一个夜里出逃，他们什么都没拿，想着这样动静小点就不会被发现了，但是他们的计划还是失败了

 

女孩被他们拽着头发抓回去的时候，陈俊洁就在几步远的草丛里目睹了这一切，他看见那双神似李沛洋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是黑洞洞的，像是可以吞噬一切，像是要拉自己一起坠入深渊

 

第二天早上女孩就死了，也没人发现陈俊洁是她的同伙，陈俊洁想，这应该也是安排好了的吧，女孩帮他挡了灾，他又能好好地安稳活几年了，

 

但这几年他依旧惴惴不安，李沛洋不在了，女孩死了，以后的日子，谁来替他挡灾呢？幸好在即将初中毕业的时候，他又重新遇见了李沛洋

 

能够再见到他，还得感谢一个人，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院长办公室，她穿着一件看起来比兔子毛还舒服的皮草，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打量着面前的几个女孩，

 

高卿尘不错，都是好胚子

说着女人又用一种冷漠锐利的眼神盯着院长

高卿尘这些你都没碰过吧？

路人戊我哪敢啊，给你们都是最好的，我哪敢啊

院长脸上的横肉一抖一抖的 ，惊惧地表达自己的忠心

 

高卿尘嗯

女人挑了挑眉

路人戊那我这就安排了？

高卿尘嗯，钱我就直接打你账户了，人你后天送来吧

路人戊行行行，没问题

院长就像只绿头苍蝇搓着手，嘴角有些白色的污渍

 

高卿尘你这小孩怎么这么眼熟？

那女人一转眼就看见了猫在窗台上的陈俊洁

 

校长看见陈俊洁，脸色大变，立马把他从窗户直接拽了进来扔在地上一顿拳打脚踢，屋子里的女孩看到都吓得蜷缩在角落

 

高卿尘别打了，这小孩我认识

路人戊你认识？

院长擦了擦额头上的汉，仅仅是这点程度的运动已经是透支他的力气

高卿尘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这样吧，这孩子就算我单独买下的，我直接带走吧

 

女人拿出一张支票递给院长，院长接过之后定睛一看，立马喜笑颜开

 

路人戊 看你说的，我们之间的交情，这孩子送你了，我马上让他收拾东西

院长还是把支票收进了口袋

陈俊洁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陈俊洁我不用收拾，我没有东西

 

女人看到陈俊洁这副模样，一时间忍俊不禁，轻轻牵起他的手，陈俊洁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有一个兔子纹身

 

高卿尘走，带你去找你哥

 

陈俊洁刚开始以为这个女人会和李婆子一样，带他去满世界的跑去广西，去湖南，去四川

可她没有，她真的带自己去见了李沛洋

 

陈俊洁不知道这是李沛洋离开的第几年了，但他觉得，一切好像都只是自己眨了个眼睛，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个子已经超过了他，陈俊洁觉得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李沛洋让他好好读书，他说他会给他一个正常的生活，李沛洋表达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心，他断了和毒品生意的联系，找了份安稳的工作，正式给陈俊洁落了户籍，

 

可陈俊洁知道他们早就回不去正常的生活了，回顾曾经的种种，他有很多次选择的机会，可以走上正确的道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可他却依旧走了反路，以前没有选择的选项，现在也不会去选

 

他找上了福利院见到的女人，他想要接手他哥的工作，他觉得只有加入他们才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那个女人不信任自己，她看不起自己，她总是给自己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不甘心，他要往上爬，他不避讳自己的卑鄙，甚至以此为傲，人活着总是要有一技之长的吧，

 

就这么，久而久之，他也摸到了那个女人的底牌，也清楚了她背后到底是什么势力，他为自己所掌握的的一切而热血沸腾，只有他看得见盘踞在两个城市间的毒藤，但也因为这些，自己被人多次威胁警告

但他不害怕，因为无论怎么样，李沛洋都会帮他挡着

 

如今，李沛洋也死了，他隐约觉得李沛洋的死和隐藏在幕后的势力有关，他特地来找那个货车司机和他的妻子，探探情况

他不相信警察告诉他的结果，这一切怎么可能只是意外？李沛洋怎么可能因为这些可笑的巧合就死了？

 

他的死一定是一次轰轰烈烈的策划，他的死一定让那些躲在阴影的人绞劲脑汁，一定是处心积虑，一定是谋杀

 

对，谋杀，就是谋杀，这个城市自己待了十几年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城市，这个城市是冷血的，这座城市是压榨的，

 

这座城市只有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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