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闲暇之时，我总喜欢盯着那片曼珠沙华出神，我以一个看客的身份看着他们的过往前尘，亲手终结他们的痛苦，可是啊，医者难医己，我这个孟婆，救不了自己啊。

那天阎王来找我，不由分说地带我去见一个灵，他说，

阎王我不想让你怪我。

有时候真觉得这个人有病，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让我产生莫名其妙的错觉。

他停下来指着某处让我看时，我收回了探究的目光，顺他所指看去，是明启。

孟婆见他做什么？

此刻我真想骂他，身为一个阎王，手握地狱大权，如今拉着我来看一个服役的无关紧要的灵。

阎王似乎在犹豫，许久才莫名其妙地问我，

阎王你愿意他留下来么？留在这儿。

我吞了口唾沫，咬牙切齿地看他，

孟婆您若实在无事就去人间看看有多少人阳寿将尽，我实在无法奉陪。

许是看出来我的厌烦，阎王垂着眼笑，

阎王罢了。他要转世了，他一生所行罪孽之事屈指可数，没什么好赎的。

孟婆这是阎王大人自己的事情。

我生气地看向明启，他的眼里已经清澈如水，确实像他这般善事做尽却还不得好报的人，实在可怜啊。于是我平复心情，向阎王开口，

孟婆他这一生太冤了。

阎王反应几秒，很快明了我的意思，

阎王三七……

这么多年，他一喊我名字我就知道，总会有些他以为的不可作为讲，正想开口打断，他却出乎意料的骤然停住，抬手摆弄我的耳饰。

耳边敏感，我躲了开，他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才落下。

阎王就按你的意思。

阎王转身离开，不知为何，我看着他的背影，竟觉得我适才不该躲。

我抬手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别说身份有别，觊觎阎王的下场每一个有阅历的鬼使都清楚。

很久前，好像是修罗所的鬼使，趁阎王醉酒，想爬了他的床。那一晚的阎王内殿，先是鬼使的污言秽语，一盏迷情水让风流的阎王意乱情迷，外面的鬼差听得清楚，就在他们都以为那鬼使要得手时，阎王不知为何突然清醒，叫鬼差拿了赤血鞭生生打散了七魂六魄，永无来世。

那样的下场，每一个鬼使都看得清楚，自此，再无人敢近阎王的身。

这世上最大的悲哀，便是明知不可为又为之吧，我身为孟婆，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更是清楚那般的下场，倘若我生出了非分之想，恐怕不是一句不得好死说得清的。

闲暇时，我突然想起明启，往常的一成不变，自他来这儿，似乎都发生了变数。

故障的三生石，反常的阎王，是因为他含冤而死么？

招魂铃响起，又要工作了。

让我意外的是，今日，竟是两个灵一起被送来。

孟婆怎么两个灵？

白无常姐姐看过就知道了。

白无常没有多言，他最近似乎听话不少，也不似从前般活泼灵动了。

再看向那两个灵，一个眉眼妩媚，像是个戏子，另一个似是书生，只是为何，二人看向彼此的眼神，暗含情愫？

我疑惑，便多问了一句，

孟婆二位可是挚友？

竺意姐姐，有个状元郎做挚友，倒也不错，不是吗？

看着那个书生浅笑，我自然明白了。

可是啊，不被世俗认可的爱情，终是一团污泥，纵是忘川的水，也洗不干净这污秽。

看着画面逐渐显现，我突然替这世间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