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楚（八十六）

城主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无比的帷帐。她惊疑不定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心脏狂跳不止。

“城主，您醒了！”

身边骤然有声音响起，城主几乎惊叫出声。

“母亲！”一只手突然掀开床帐，城主无意识地抬头，“母亲，我是楚楚啊。”

又是这双眼睛，这双困住她十数年的眼睛，在她面前留下血泪的眼睛。

楚楚坐在城主床榻，伸手紧握着她的手。城主的手在颤抖，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想将手从楚楚手中伸出来，可楚楚死死攥着她的手，面上一片关切，仿佛真的是一位孝顺的女儿，在为她的母亲担心。

城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城主可是要喝水？”楚楚伸手，随即就有人将杯子递到她的手中。她将杯子凑到城主的唇边，微微笑着，“母亲，喝吧。”

城主摇头，将杯子推开。楚楚牢牢握着杯子，杯中的水并没有因为城主的动作而洒落点滴。她轻轻“啧”了一声，随手把杯子交给了站在旁边的侍从。那侍从顺从地接过杯子，离开殿中。行动间没有看她一眼，仿佛陈楚楚才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城主冷眼看着他们的动作，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桑奇呢？”

“桑奇？母亲不是疑心他勾结韩少君，厌弃了他吗？”

是啊，城主回过神来，她派桑奇将良宁灭口，结果人却到了韩烁手中，她由此疑心，已经很久没有将桑奇带在身边了。却没想到，让陈楚楚有了可乘之机，在她身边安插人手。

“母亲从我府中离开不过一个时辰便昏迷至今，梦中喃喃，说了一堆楚楚听不懂的话。”

楚楚笑着，看着城主，仿佛最寻常不过的母女闲话。

“母亲可否告诉楚楚，您梦见了什么？”

城主定定地看着楚楚，良久，她突然开口，“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

“是吗？”楚楚面上毫无惊讶之色，只是凑近了些，“兄长与母亲的旧部也这么说。”

殿外很是吵闹，仿佛有人在不停奔走，火光冲天，映在窗户上，像青面獠牙的恶鬼。

“看来你将一切都料理好了。”事已至此，城主诡异地平静下来，萦绕在心头多年的恐惧也仿佛慢慢淡去。

“是，我一向是母亲最省心的女儿。”

是啊，军队、城防、民心、势力支持……一不留神，她已经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了。

“我知道。”城主缓缓点头，“能不能放过沅沅与芊芊？”

楚楚笑了笑，伸手帮城主掖好被角。“除了这个，母亲没有什么要对楚楚说的吗？”

“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城主又看向楚楚，“和你的父亲。”

“……我父亲？”楚楚的目光冷下来，这她并没有查到，韩烁也没有查到。“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不用做。你父亲是蓬云城贵族之子，他有一个表弟，你父亲无意于家主之位，于是离开，无意间来到花垣。他在花垣娶妻生子，家主之位便落在了他那位表弟的头上。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可那人生怕你的父亲有朝一日会回到蓬云城，于是派了人来花垣，用你母亲的消息将他诱骗出城。”

“是你将我父亲在花垣的消息透露出去的。”楚楚开口，却是陈述的语气。

“是。”城主轻轻点头，“不过你也不用想着报仇了，你父亲那个表弟为了扩大家业，强娶了一位女子，那女子刚烈，又或许是已有了心上人。新婚之夜，灌醉了丈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说完，城主转过头来，凝视楚楚，“这样算来，你在蓬云城，还有好大一份家业要继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