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楚楚（五十一）

楚楚偏着头，眼珠没有章法地转了个来回，想起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她坐直身子，看向裴恒。

“兄长，你有没有觉得，陈芊芊的病来得十分奇怪？”

“你是说——”裴恒没有说透，他等着楚楚的想法。

“我觉得芊芊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楚楚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杯座与桌面相磕，发出一声轻响。“除了容貌不变，她的喜好、言行、习惯，统统都改变了。”

楚楚将手伸向靴子，拔出一把金色的匕首。

“只是我出征前——也就是芊芊‘发病’前借我使用的匕首，是她心爱之物。”楚楚握住刀鞘将匕首拔出，握住刀刃那端递给裴恒看。“芊芊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极强，她让工匠在这把匕首的手柄纹路里刻下她的名字。虽不明显，但她日日把玩之下，必然一碰便知。”

“我凯旋后本想将匕首还给她，但听闻她的疯态心中隐隐觉得不对，所以我告诉她的下人来找我拿取。”楚楚将匕首收回刀鞘，“她始终没有来。”

裴恒一言不发，眉头紧皱。他见过这把匕首，确实是陈芊芊的爱物，片刻不肯离身。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楚楚，略瞥了一眼便罢。

“你打算怎么做？”

“我暗中打造了一把一模一样的匕首，没有刻任何字迹。我将其交给了城主，请城主替我转交给芊芊。”

裴恒抬起眼睛，直视楚楚。楚楚亦用冷静无比的目光回看他，冷静地把话说完。

“现下陈芊芊必然正同韩烁一道面见城主，若她察觉到了匕首的异常，以她对我的敌意，必然不会放过我。”

“等兄长的这壶水再沸腾起来，我就该接到城主的诏令了。”

“你！”裴恒几乎怒发冲冠，“太冒险了！”他站起来，在屋内踱步。“陈芊芊先前便四下传播你将谋权篡位的流言，你又执意与那玄虎城的沈宣相交，若是此时被她抓到把柄，你可知城主会怎么想？”

“会觉得我与玄虎勾结，确有篡权之心，且又‘设计’将她的宝贝女儿远嫁玄虎，是乱臣贼子花垣之耻。”

“你！”裴恒听完楚楚的抢白，越发焦急生气，声音也猛然大起来：“你胡说什么！”

“兄长何必自欺。”楚楚仰起头，对上裴恒已经有些泛红的眼睛。“我做了城主十六年女儿，我知道她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想起了什么，楚楚笑了一声，低下头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气息里有着裴恒熟悉的困住他自己的自轻自弃，还有些他听不懂的憾。

他也没有看见，在楚楚低下的眼睛里，藏着绵绵不尽的恨。他只听见楚楚说

“若是来日我真的犯了事入了牢狱，她也是永远不会来看我一眼的。”

裴恒突然感到窒息，那是从胸腔中骤然蔓延开的，被压抑的感觉。鼻腔也跟着酸痛，像是一定要逼出他的泪水。

“楚楚……”

“这些年，苦了你了。”

“是兄长没有护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