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源照料你用心至极,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脚刚能沾地,你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溜出去在院子里撒欢。张真源却明令禁止你痊愈前下地,你被日日守着窝在床上每天总还摸摸自己脑袋,委屈巴巴拽拽他袖子说,你看你看再不出去就要长蘑菇了。张真源总笑着,然后揉揉你头发说,再等等。
等等等等等。
别说长了,我都要变成蘑菇了!
多日苦等总算等到张真源出去采购的日子,你本着天高集市远,谅张真源也没可能很快回来,逮住机会几乎是扑进后院。赤脚走在院子里青石板上,微微凉的触感在脚底跳舞,你抬起手拥抱从树叶间筛下的阳光。可你忘记了,猎豹的强项就是速度。
脚步声响得突然。
你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人拦腰抱起扛上肩头,平时总温和的声音说着嗔怒的话,叫你不自觉缩了缩脖子。
“胡闹。”张真源威胁着像要直接把你丢回床上,却还是在放下的瞬间放轻动作,低身二指捏住你脸。“还有没有下次了?”
张真源本也使多大力,只是吓唬吓唬你罢了。指腹的茧子摩挲过脸庞,你只觉得痒。
“…我错了。”你低头。“下次还敢…”
张真源满意的神色还没收尾,就因后半句草草敛起,他扬起眉向你倾身,身上那股子不容拒绝的气场便就朝你压下来:“什么?”
“我说…”你抬眼瞅见他栗色头发掩着的尖耳,突然伸手揉向他发间。“耳朵露出来啦!”
你的手才碰到他毛茸茸的耳朵,张真源脸上的强势就跑得差不多,只剩下想要捂住耳朵不让你碰的慌张。
“别…别碰!”
“你说不碰就不碰?诶!你跑什么!张真源你给我站住!”
在家里待得快生霉,你拉着张真源央求着要他教自己画糖人,他耐不住你百般请求,也想着你确实无聊得紧,便择了个天气晴朗的下午,在后院摆上板子和糖浆教你画糖人。
你看着张真源移腕动作如流水无二,铜勺里的糖浆层层叠叠累在一起,或停顿半秒画下浓墨一笔,或不带停留滑过描出轮廓细节。
你也学着他模样,明明是看着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你却总是断丝,又或是糖用的多了少了总让糖人显得不匀称。你有些失落,垂眉盯着木板上不成图案的糖画。
突然你感觉有人在你身后低下身子靠近你,一只手绕到你身前轻轻覆上你铜勺上的手:“来,我教你。”少年人的掌心带着炙热贴上你的手背将你的手紧握,你下意识想缩,却被握得更紧。
你任由他牵引着,耳边已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和呼吸。
这豹怎么回事,是猎豹内部有什么密不外传的撩人宝典吗。
“学会了吗?”
手上的温度骤然降下,你回神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丢下句“学会了”跑开。
张真源看着你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只记得最后你红扑扑的脸像很好吃的脆苹果。
他想了想,低头看着手心,笑了。
你也常见到老爷子,明明已经是六旬老人了,还是坚持着推着小车满街走着吆喝。
你问他为什么,老爷子只是呵呵笑着,说老祖宗的手艺总要有人传下去。
“现在有你和真源,我这把老骨头啊就算干不了几年,也不怕啦。”老爷子摇着蒲扇同你坐在院子里。“丫头啊,你是不是喜欢真源?”
问题来得毫无防备,你被说中小心思,脸红着支支吾吾说着承认的话。
那样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少年怎么不值得欢喜。
“丫头,你要记得,在这个世界,众生都一样,无论性别,无论种族。”
“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和自由。”
“勇敢点,不是坏事儿。”
老爷子又笑了,他抬起扇子给你指天上的星星。
它们兀自璀璨夺目着,就像世间的生命各自有各自的精彩,也有坠下的连夜晚也不曾将它们记得。
即便身上的伤已经只剩下未消去的疤,你还是会做噩梦。
梦里你走不出那个家门,活不过那个雨夜,看不见那个少年,光明明触手可及,却永远差之毫厘。你不断惊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真源趴在你床边,揉着眼睛问你又做噩梦了吗,然后把你拥进怀里小声给你唱歌。
你靠在他肩头:“真源,女生是不是特别不好?”
不然为什么那个人要这样对我。
我明明什么也没做错,难道就因为我的性别就理应被不平等对待吗?
“怎么这么想。”他难得地皱起眉,伸手不轻不重点点你额头。“女生都很好。”然后顿了顿,后半句说得好小声,可你还是在寂静黑夜的帮助下听得清楚。
“特别是你。”
你闭上眼,把四肢都舒展。
你闻到空气里有混杂着泥土味的青草香,你听到蛙鸣蝉歌。
原来这个小镇也有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