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四）

“哐当”一声，那嬷嬷手上一个不稳，盘子顿时滑落在地，溅起几点血星。

一旁早有几个宫人看见，忍不住弯腰抚胸作呕。那嬷嬷吓得半死，竟当场晕了过去。

皇帝面如死灰，早已别过脸去，不知是不忍还是嫌恶，声音微微发颤：“快来人，把这收拾下去。”

余下几个稍微胆大的宫人虽然忍住恶心没有失态，却也都望而却步，畏缩不前。皇帝连连催促了三四声，最后还是如懿将地上一整张毯子卷起来，命李玉拿出去埋了。

如懿是在场唯一一个还算镇静的人，她握了握皇帝的手，在他耳边柔声安慰了几句，旋即转过头问道：“齐太医，仪贵人的胎一直安好，究竟为何会如此？”

“回娴妃娘娘的话，微臣往日里为仪贵人请脉时并未察觉任何不妥，仪贵人的胎也确实一直安好，只是微臣适才为仪贵人搭脉时发觉母体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毒物的侵害和刺激，才致胎气大动，久滞不下，分娩而出时已经没有了呼吸。”齐鲁战战兢兢道。

这一语顿时将沉浸于哀伤的皇帝激起，皇帝勃然作色，震怒道：“毒物？！”

“是，微臣和赵太医、许太医三人查看过，死胎周身青黑发紫，初步判断应该是中了水银之毒，因为毒性霸道，而后仪贵人又服下了某种催产的烈性汤药，才导致胎儿一生下来就是死的……”齐鲁抹了把汗，偷偷抬眼觑着皇帝。

皇帝额上青筋暴起，怒意自唇齿间似火星迸出：“水银？烈性汤药？这些东西都是哪儿来的？怎么会近到仪贵人的身？！”他一掌劈在螺钿案几上，厉声喝道，“查，给朕查！”

如懿捉了他的手劝道：“皇上息怒，切勿气坏了身子。事已至此，其中若有蹊跷也早晚会水落石出，皇上要保重自己龙体才是。”她微微沉吟，提议道，“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就将盘查之事交与皇后娘娘，后宫的事顶了天也终究只是后宫的事，想来皇后娘娘一定能处理得当的，仪贵人这里有臣妾照应，皇上还是先放宽心，回养心殿歇息罢。”

皇帝满面倦容，周身难掩萎靡和颓唐气息，他抬起灰暗的眸朝里看了一眼，那种对不能承受的悲伤的本能回避，让他移开了目光，轻轻地点一点头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做罢，朕先回去了。”

如懿温声嘱咐李玉照顾好皇帝，皇帝略略朝她报以动容的眼神，随即迈着略显软弱无力的步子离开。

御辇离去后，如懿留在景阳宫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余下的事，指调慎刑司的人严查一切相关事宜，又命太医为尚在昏迷中的仪贵人施灸治疗，直到素心到来，才总算卸了担子。

“深夜大雨，皇后娘娘不便前来，听闻这等变故，于是派奴婢过来查探情况。”素心微福了福身，语气却并无尊重之意，“娴妃请回罢，这儿没您的事儿了。”

如懿丝毫不以为忤，口气温容：“既然如此，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宫先行回去。”

素心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翳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