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祭（上）

“主子娘娘明鉴，臣妾冤枉，方才是青樱她们先行挑衅、招惹臣妾，臣妾真的没有……”

晞月才跟着琅嬅走了几步远便忍不住上前分说，琅嬅一个止步回首，生生打断了她的话：“不必说了，这件事究竟是谁起的头，你心里明白就是。”

“娘娘这是不信了臣妾了……”晞月低声委屈道。

“不是我不信你，只是你要明白一件事。”琅嬅忽地拉过晞月，在她耳边轻轻道，“你是马上要成为贵妃的人了，也该收敛收敛脾气。”

说完迅速收回手，一个人径直向前走。

晞月一下呆在原地，直到琅嬅朝前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

“主子娘娘此话当真？”晞月望了望周围，极力压下内心的狂喜，凑近琅嬅问道。

琅嬅早料到她如此反应，面色如常道：“自然当真。除了几个格格，你和如懿、苏绿筠她们都是皇上亲自拟定位分，过几日旨意就会下来。”

晞月喜得一颗心都要蹦出腔子来，腿一弯便要给琅嬅行下礼去，被她伸手制止了。

“行礼就免了，本宫也是视你为亲近才提前告诉你罢了，切记不要将此消息外泄。”琅嬅执着晞月的手一边走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以后你是贵妃，如懿是低你一头的妃，你是居上位者，要有容人之量，不要因为一句话就同她们争执，那样只会自降身份。眼见着如懿是彻底把太后得罪了，不需我们出手，只怕太后就第一个容不下她。至于那个海兰么，本宫会把她安排到你的宫里去。到时候你是一宫主位，你怎么调教下面人都是应当的。”

“主子娘娘教诲，臣妾铭记在心，必不叫娘娘失望。”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了然于心。

眼看着琅嬅一行人渐渐走远，如懿转身拉着海兰的手上上下下打量起来，问道：“海兰，你没事吧？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对上如懿关心中甚至带着些急切的眼神，海兰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垂下纤细的脖颈，声细如蚊：“妾身无事，只是平白连累姐姐得罪了她们，这可怎生是好？”

“只要你没事就好。”

如懿伸出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深深注视着她。

那双乌黑澄澈的眸底深处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交缠夹杂着万千情绪，形成一个摄人心魂的漩涡。

海兰被那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脸上发热，只能赧然低首，盯着自己的足尖不语。

两人之间就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最后还是一个尖细的嗓音打破了这静默：“如懿小主，奴才奉太后旨意，请跟着咱家去一趟景仁宫。”

如懿回神，只见成翰弓身做着“请”的手势，便对海兰说：“你先回去罢，我自己走一趟。”

“不，我陪着姐姐一起去！”海兰猛地抬首脱口而出，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又怯怯地低下了头，轻声道：“左右这会儿回去了也无事，我在外头等着姐姐就是。”

如此，如懿便带着海兰一同前往景仁宫。

到了宫门口，成翰和海兰留在外面，如懿独自入内。

因着姑母生前极尽失势，灵堂就设在景仁宫中，一切从简。

如懿缓步入内，只见正殿中摆着一口乌木棺椁和一面牌位，檐下潦草地挂着一条白布和两个白纱灯笼。

偌大的宫殿里莫说前来祭拜的人，连洒扫侍奉的宫女太监都不知跑去了哪儿，唯一一个守在这儿的宫女还躺在廊下偷懒睡觉。

如懿将四下凄凉情景收入眼底，心中无限感慨，不禁怆然泪下。

姑母现今的遭遇，只怕也是她前世的下场罢。

前世为了讨好太后不得不同姑母划清界限，以至连丧礼也未曾参加，最后却也未能完成姑母的心愿，延续乌喇那拉氏的荣耀。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从前看不透的，如今看透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如懿扬一扬脸，企图止住欲要喷涌而出的泪意。

她知道的，姑母不会想要见到她软弱的泪，乌喇那拉氏骨子里的高傲倔强也绝不容许她落泪。

然而这一刻，历经两世沧桑的如懿，再也忍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无声的泪汹涌落下，似是要将心中所感全部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