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迹可循

这时，先生的眼睛偶然看见妇人的膝部膝部有一双拿手帕的手当然，单单这点谈不上什么发现但他同时觉察到妇人的手正在剧烈的颤抖也许极力克制激动情绪的关系，颤抖的手紧紧攥住膝上的手帕，几乎把手帕撕裂最后他又察觉，变得皱皱巴巴的丝绸手帕在柔嫩的手指间宛如被微风吹拂一般抖动着刺绣花边，妇人脸上固然带着笑容，但实际上一直用全身哭泣。——《罗生门》

　　不断地被人否定，芥川也把自己划进异类。

　　但他始终想不明白，我们其实都一样啊……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应该也是一样的罪孽深重。

　　逃不掉的，除非抽筋拔骨换血。他不是怕疼，但如果有个人能在一边安抚他，哪怕递给他一个眼神，这也再好不过了。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不停地指着芥川咒骂：“你个恶魔，你最该下地狱，都是因为你……”

　　男孩退回屋门处，漆黑的眸子毫无波澜地盯着妇人好似她说的那个“恶魔”与他无关般。

　　好吵。

　　芥川想抬手捏捏眉心，但怕女人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忍住了，他有时候会想，为什么不让他们闭嘴呢——永远闭上嘴，世界就会安静。

　　死是一种奢望。

　　这种奢望离他还是太遥远了，年幼的孩子总被灌输宏大的理想，却不知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注定是碌碌无为，平庸地过上一辈子。

　　羁绊……无数人的羁绊，像丝线一样试图在悬崖拉住他。

　　可一切想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

　　妇人被芥川盯得发毛，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她知道男孩的“怪行为”，总怕对方猝不及防像那个死鬼一样给她一巴掌。

　　她有些害怕，但又必须壮胆子，不改泼妇的模样她随手抓起桌上唯一的一盏茶杯冲芥川丢去……

　　情理之中，“啪啦……”接下来传来玻璃碎掉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躲开妇人丢过来的茶杯对常年在贫民窟打滚摸爬的芥川而言简直轻而易举。在茶杯冲着他脸飞来时芥川也躲开了，只是茶杯碎掉乱飞的玻璃渣还是划破了他的半边脸，原本杯中的开水，也一滴不剩地全泼在了男孩身上。

　　被开水烫到的皮肤瞬间开始红肿起来，芥川低头看了眼便转开视线，毫不在意地抬手用胳膊抹了抹脸上的血，结果血没止住不说，反倒将他半边脸弄得全是血，看起来就很心惊胆颤。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妇人在见到那一抹红后似乎清醒了很多，吓得手不停地哆嗦，她在干什么啊，只是想喊男孩走开，结果把茶杯扔了出去。怀中的女孩也被再次响起的突兀声音给吓住，开始止不住地嚎啕大哭。妇人在哭声中立刻回了神赶紧去哄怀中的女孩，有些愧疚地冲门边说：“去把脸洗了，回你的屋睡吧。”

　　……

　　男孩对着镜子照了照，确定已经不再流血了才叹了口气。

　　没什么的芥川，这很正常，每个人都会发泄自己的情绪，妈妈……也是这样的，或许明天就好了。

　　他挤了点洗手液开始洗手，放在水龙头下不停地冲洗，像是在拼命洗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直到指尖被洗得发白芥川才关了水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便走回自己的卧室准备睡觉。

　　他没听到的是，妇人抱着睡着的女孩已经停止了唱摇篮曲，反而一直在小声地道歉，黑暗中也不知在冲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