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动状态

怪……怪胎？

　　芥川的脸霎时变得苍白，呼吸也有些急促。他紧紧攥住衣角，用力得依稀可以看见手背上的青筋。

　　这个词语他再熟悉不过了，几近从他降临人世间就死死缠住不得脱身。村民们闲杂时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北村的那个怪胎”。唾弃几句，快活快活自己。

　　发泄情绪再简单不过的方法就是加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芥川出生那年不巧碰上了百年一遇的饥荒，本是天灾，怨不了谁，可再是天灾也兜不住那么多的恶意，最后倾盆倒下矛头指向人祸。

自我怜悯，腐朽，罪恶，充斥着整个贫民窟，硬生生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地狱。村民们大多是没见过世面，注定一生碌碌无为的那部分人，最后一块遮羞布被当掉，他们越发变得疯狂——人人手持心中的圣旗，必将满面红光走向罪恶 。

　　芥川并非没有家人，但因为一个小孩而被迫承受了这么大的恶意与侮辱，这个家庭开始变得摇摇欲坠。在痛苦与绝望中，他们迎来了第二个孩子——银。

　　尽管第二个小孩看起来比大儿子正常的多，但对于早已揭不起锅盖的家庭来说，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这个家庭终于变得支离破碎。

　　那天晚上妇人抱着怀中瘦弱的婴儿崩溃的坐在榻上痛哭，所有的负面情绪一直以为被好好地堆积在深处永不过问，此时却如有人站在江边，拿着粗木棍不停的翻搅，将那些羞耻的，见不得光的，如同泥沙般毫不留情地搅上明面。

　　都在此刻爆发出来。

　　不过是孩童的芥川站在门边不知所措，手指紧紧抠着木门导致指缝中也全是木屑，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害怕自己“体质特殊”把门抠坏了又要贴钱去换，免不了一顿打，转而开始掐自己的手掌心，隐约已有些见红，饶是如此，芥川依旧没松手。

　　他想要清醒一点。

　　他很小，却什么都懂。他知道妇人为什么哭，知道爸爸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知道……这个家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罪寇祸首就站在这里，站在刀尖上，站在广场中央不停地忏悔。

　　沉默寡言这是常态，压抑自己这是保护。

　　男孩最终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想要接过妇人怀中的婴儿为她分担一点，不料还未伸到小孩面前便被妇人一巴掌拍开。

　　“啪”

　　……

　　芥川被打得愣在原地，出于本能地因害怕挨打而立刻缩回被打红的手，妇人怀中的婴儿也被这突兀的声音吓住，但她很乖，没有哭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只是害怕地缩进母亲的怀里哆嗦。

　　没想到俩人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像是针扎般刺痛了妇人的眼睛，她苦闹的声音加大了分贝，变得如有用金属在玻璃窗上刮蹭那般刺耳难听。

　　“我真想捂住我的耳朵。”

　　芥川心想。

　　但他没有那样做，似乎是知道这样的行为可能会使妇人更加疯狂，于是芥川默默地缩回手退回门槛处，看着女人一言不发。

　　“都是因为你！你还躲？！现在那si鬼也走了，就只剩下我！只剩下我！我怎么办，你们一个二个都是魔鬼！都该下地狱！去si吧……”

　　天堂地狱由人造，古人不肯分明道。

　　男孩还像把自己挤进角落，闻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视线开始有些飘忽。

　　尽管这样的话语他已经司空见惯，但这么还是第一次，从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口中听到。他又想到了什么，又觉得释然，慢慢松开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