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艺术

陈默玉下船后，对陈姑奶奶说：“我去我朋友家。”

　　陈姑奶奶微微颔首。

　　陈默玉在前往孟萍诗家中时，多长了一个心眼，去了一趟花店，给孟萍诗买了一束香槟玫瑰，果然，当孟萍诗推开门，一脸责怪的看着他时，那束玫瑰成功使她情绪缓和下来。

　　孟萍诗委屈巴巴的说：“进来吧。”

　　陈默玉将玫瑰递到了她手上，问她：“谁欺负你了？”

　　“你欺负我了，不是说只去半个月吗？”

　　陈默玉叹了口气，说：“我也没想到这些事处理起来这么麻烦。”

　　孟萍诗停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心里所担忧的问出来：“那你以后是不是就会经常去南京啊？”

　　“不会的，我不回南京，依旧会和你在檀香山待着。”说着，陈默玉将孟萍诗搂进了怀里。

　　“那你父亲不是留给了你不少家业吗？”

　　“呃……自然有人代理。”

　　“你不怕大权旁落？你父亲在世时重用的那些人，怕不会很服你吧。”

　　“我回去这一趟，自然也好好敲打过他们，况且我祖母会看着的。”

　　“她……没有为难你？”

　　陈默玉叹了口气，说：“恐怕我回去之前的那些担心，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祖母确实是打算遵从我父亲的遗愿的。”

　　“她怎么说？”

　　“她说……让我别学我父亲，以后要娶一位出身高，贤良的妻子，她答应了在我母亲去世之后，允许她以正妻身份进陈家祠堂。”

　　孟萍诗小心窥了窥他的神色，再问：“她到底为什么不让你母亲进你家门？”

　　“我母亲出身卑微，她从小父母双亡，在西湖边以弹琵琶为生，一曲《阳春白雪》，让她结识了我父亲，我父亲当时是去杭州办事的，不能久留，分别之后，我父亲依旧无法忘了我母亲，可祖父母的逼迫使他不得不另娶她人，就在这时，我母亲来信说她怀孕了，这事传遍了整个南京，那家女儿退婚了。

　　“我父亲离家出走，和我母亲去了杭州，我就是那时候出生的，他们也曾恩爱过。后来我祖父去世，留下了遗言，不许我母亲进家祠。”

　　孟萍诗低垂着眼，说道：“我知道了。”

　　陈默玉重新将她搂进怀里，低声说：“我母亲现如今也在南京，可是我这趟回去，她都没有来看过我。我越来越看不懂她是怎么想的了。”

　　孟萍诗轻轻抚摸着手里的玫瑰花瓣，闻着它的芬芳。

　　陈默玉道：“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

　　“我给你带了南京的扇子，你要不要看看？”

　　孟萍诗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说：“要看。”

　　陈默玉掏出了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个玫瑰花手绣蕾丝扇面镶金母贝扇骨折扇，在扇子上绣出精美绝伦的香槟色玫瑰花，整个扇子金灿灿的，孟萍诗拿起来，问：“这不是最近流行的了，你买的古董？”

　　陈默玉点点头，说道：“这是十八世纪的舶来品，据说是清朝王爷从法国贵族那里买的扇子，因为几代福晋心爱，一直保存完好。后来王爷变卖家产，前几年这个扇子收藏在一位清朝官员的家中，现在拿出来要卖。”

　　孟萍诗不解：“清朝王爷为何要变卖家产呢？”

　　陈默玉说：“你不知道，大清亡了之后，除了极少部分皇室近亲，剩下那些宗室大都没落了，只能靠变卖家产度日。”

　　孟萍诗不想听败落王爷的事，催促道：“它的身世到底是怎么样的？”

　　陈默玉点点头，道：“卖它的人跟我说了，原来是法国一位公爵夫人的收藏，你听说过玛丽王后吧？”

　　“嗯。”孟萍诗点点头。

　　“受玛丽王后影响，那些贵族夫人总是愿意定制一些奢华精致的扇子，这把扇子就是其中之一，后来法国皇室倒台，法国贵族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把扇子就一直辗转漂泊，先是卖给了清朝的一位王爷，存放了百年，后来清政府垮台，它来到了南京卖给了这里的地方官，再后来，就在我的手上了。这花纹的刺绣工艺和年头我都仔细查看过了，确实是那个年代的法国工艺和流行的款式，年份也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它的身世有没有这么坎坷了。”

　　孟萍诗点点头，叹了口气说：“这倒真是我最古老的一把古董扇子了，我还收藏过两个十九世纪中叶时制造的扇子。”

　　“你有收藏古董的爱好吗？我之前去重庆时见过你柜子里摆着的物件，其中就有一把这样的扇子。”

　　“没有这个精美，讨我喜欢。我喜欢收藏有年头的东西，这很有意思，就像这把扇子，你想啊，在一百多年前，有个人也像我一样这么握着它过，这种感觉很奇妙。”

　　陈默玉笑笑：“时光的魅力，我当时看的时候，觉得最好看的是那对铜瓶，像是日本的。”

　　“是漆器，japan嘛，日本的最有名也最精美了，谷崎润一郎①说过：‘漆器宛真如流淌在榻榻米的熟道小溪，所湛湛蓄积的池水，私下捕捉孤灯倒影，如丝如缕，幽幽渺渺，忽隐忽现，像是在黑夜上织出如莳绘般的花纹。’18、19世纪欧洲贵族总是喜欢用日本的漆器来彰显身份，玛丽王后也有这种漆器，是她母亲的。我的这个是当年的工匠按照玛丽王后的那个仿制的，也是18世纪的古董了。我打算若是有空回去，就把这些东西都搬来，装饰我们的家，我们在法国的家。”孟萍诗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陈默玉没有错过她的眼神，苦笑着说：“好啊。”

　　——

①谷崎润一郎，（たにざきじゅんいちろう，Tanizaki Junichiro，1886年7月24日～1965年7月30日），日本近代小说家，唯美派文学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1908年进入东京帝国大学国文学部，大量接触了希腊、印度和德国的唯心主义、悲观主义哲学，形成虚无的享乐人生观。

　　文学上受到波德莱尔、爱伦·坡和王尔德的影响。与剧作家小山内薰、诗人岛崎藤村一同发起创办了《新思潮》杂志，并发表唯美主义的短篇小说。谷崎润一郎曾经在1958年、1960-1965年7次提名诺贝尔文学奖。

　　受能力所限，作者并不知道谷崎润一郎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暂且把它安排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