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央措带着乐胥来到昆仑虚，与叠风谈了几句，便见司音缓步而来。

“司音上仙，天君受降表不久，大紫明宫起了宫变，大皇子离怨被流放，二皇子离镜蓝袍加身，登上了君座之位。继位当天，离镜就与天君呈了翼族的圣物——寒月芙蕖做贡品，天君也接受了。”

白浅微微蹙眉，心底燃起几分怒气，“殿下的意思是，天族跟翼族已经情同手足，不许昆仑虚再去报仇了？”

“新任翼君已经向天君称臣，为了这四海八荒的平稳，都不宜再起冲突。作为墨渊上神最得意的弟子，司音上仙也不想看到生灵涂炭，对吧？”

白浅微微扬起下巴，“司音上昆仑虚之前就是一只野狐狸，在昆仑虚这两万年，师父从未压制过我的天性。虚与委蛇，忍气吞声，从来就不是我的性情！”

央措面上闪过一丝狠戾，“司音！我念在你与我曾有过几日同袍的情谊，屡屡忍让，没想到你如此冥顽不灵！莫非真的想让我替墨渊教训教训徒弟吗！”

白浅闻言顿时怒不可遏，“我乃昆仑虚弟子，还轮不着殿下你来教训！我师父乃是这四海八荒的战神，并非只是你天族的！师父他为保你们天族以元神祭了东皇钟，我昆仑虚弟子若要报仇，谁也拦不住！” 说完便扬长而去。

央措怔在原地，被气得脸色发青，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叠风缓缓走上前来，“大殿下放心，十七他最懂师父的心思，眼下他尚未从心伤中解脱出来，才出言顶撞了殿下。请殿下回禀天君，既然擎苍已被封印，昆仑虚绝对不会再去寻仇。”

送他们出了大殿，后山莲池的金莲突然枯萎，化作仙泽一路来到殿前环绕在乐胥周身，尔后消散。

白浅出来后，一路跑到了闭关山洞。看着墨渊的仙体静静躺在石榻上，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心中隐隐作痛，百感交集。

轻轻抚上他清俊的面庞，“师父，这昆仑虚，只怕是待不下去了…”

片刻后，叠风来到洞中。“十七，方才见你走的如此着急，我还真有些担心。你千万别起了要去翼界寻仇的心思。”

“寻仇？” 白浅冷叹一声，“这是师父用命换来的太平，我怎么会去寻仇。”

叠风长长叹出一口气，“是啊，你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又怎会不知师父的心思呢。” 说着，缓缓走到榻边单膝跪地，“十七已经不是当年的十七了，想必师父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白浅闻言垂下脑袋，眸里渐渐酿起了温热。

叠风看着师父的仙体面露疑惑，“话说回来，师父已经仙逝了这么多天，为何仙体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莫非此洞另有玄机？”

白浅不由得有些心虚，讪讪说道，“许是…父神的庇佑吧…”

傍晚时分，一众弟子在后山饮宴。

“我们好久都没如此聚在一起吃饭了。” 众人皆是感叹。子阑垂眸说道，“自从九师兄和师父仙去之后，就再没如此热闹了…”

“不要再说这些伤心事了。” 叠风叹了口气，随即端起酒盏，“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此一杯，敬师父！”

众弟子起身跪立，双手平端酒盏，面向席首郑重一拜，以酒浇地。

舀酒入盏，“此一杯，为了九师弟！” 众人对着席中空位拜了一拜，随后将酒浇入黄土。

白浅悄悄将眼角的泪珠拭去，缓和了面色，对叠风说道，“大师兄，九师兄他从不饮酒的，你莫要将他灌醉了！”

“不错，不错…九师弟确实酒量不好。”叠风笑了笑，“这点跟我们小十七比，真是差之千里！”

长衫挤出一个笑容对众人说道，“好了，吃菜吧，赶紧吃菜。我可是足足烧了两个时辰的，大家都给吃干净了啊！”

众人正欲动筷，白浅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杯说道，“诸位师兄，十七自打来了昆仑虚，一直受到师父还有各位师兄的照顾，但却终日惹是生非，不好好修炼，害师父…还有诸位师兄费心了。十七先干了…” 白浅说着，不由得哽咽起来，泪珠滚滚落下，随即仰头将一盏酒悉数灌了进去。

众人也纷纷一口干下。叠风将酒盏重重掷于桌上，“痛快，真是痛快！小十七，过来！”白浅闻言坐到大师兄身旁。

“方才一恍惚，好像又回到了过去打马看桃花，喝酒品春宫的日子。那时候，师兄们只会带你到凡间胡作非为，唯有九师弟肯看你读书。九师弟，真是可惜了…”

白浅一面哭着，一面轻笑出声，“我想起来还有一次，咱们喝多了，竟然一路腾云，到那东荒俊疾山去看日出！”

长衫接着说道，“是啊，还好是深夜，没让凡人看到我们腾云驾雾的样子！要不然，可少不了师父一顿教训…” 说着，神色渐渐黯淡下去。

“好！待料理了师父的后事，我们再去一趟东荒俊疾山！再赏一回日出！” 众人纷纷举杯，痛饮畅谈。

片刻之后，一众弟子悉数倒了下去。白浅泪流满面，跪在席尾，郑重拜了一拜，“诸位师兄，就此别过…”

来到墨渊房中，寻得了封印术法。想要离开，却挪不开步子…这里，还有他的气息萦绕。这里，是他与她的家…白浅缓缓踱着，指尖轻轻抚过这里的一切，终是一咬牙冲出了房间，头也不回地跑到闭关山洞中。

进了山洞，白浅渐渐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坐到墨渊身旁，抬手抚上他的面庞，“师父，是十七没用，寻不来玉魂…师父，我们一同回青丘吧。那里，是个美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