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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夜色甚美,风亦温柔

采芹卷

  今晚夜色甚美,风亦温柔。

  ——嬴政

  采芹近日老做同一个梦,今日入住三清观,也依旧如此,此刻正心神不宁,难以入睡。

  她躺在床上不敢合眼,心中感慨:若我合眼,便又是梦魇,若我不睡,也是难受。

  她猛的坐起身来,心想:不若去庭中转转。心下了然,却没有叫醒睡在房中另一端的棋玉,因她今日却是劳累,故而叫她多睡些,便悄无声息的走出房门。

  此地依旧是十里亭,不过相较于白日里她同棋玉为避话多的黄浦舛忽略的正途,而走了禁道,到底也不能说是禁道,后来也听道姑说:那地方并非是禁道,而是危楼。

  好在二人身材瘦弱,却没有压垮了木梯,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紧,若是谁今日多吃些,多带些东西,恐怕还真就献祭危楼了。

  采芹蹑手蹑脚关好房门,门因老旧而发出轻微吱呀声响,虽夜色朦胧,院中蝉鸣声浓,环顾四周,却也没有影响他人。

  采芹一身清白纱衣,勾勒曼妙身姿,三千情丝垂于肩下,无珠寰配饰,却是一副再天热纯真模样。

  她独一人走在庭院深深,只觉盛夏时节如梭,虽蝉鸣阵阵,但朦胧夜色围绕,天意味蓝,全不是黑的,能见风吹拂叶,夏花纷纷,虽无月,却更盛月。

  她寻了一处凉亭,见那处有几片落叶,轻捻衣袖,准备用手拂去,却不想另一袭袖在她前头拂去了落叶,几分墨香从那人手中袭来。

  采芹又是片刻失神,她觉奇怪,刚要抬头问是谁,却感受到浓烈男子气息,那人通身江篱香,此香恰是六国男儿崇尚的顶好香气,从前她研习香道,却有耳闻。

  如此,退一步。

  “此亭幽静,女士子选了个好地方。”男子声音温和,如沐春风。

  采芹心下了然,此声主人白日便见过了,故而也不做猜忌,只在月色中施了一礼,却没有说话。

  嬴政原本是要同采芹去三公主府上拜访,怎料观主有意让采芹留客,且今日整一天辩驳都是有二公主姬焉出马,故而采芹女士子左等右等,饶是等不到姬焉下会,是以,干脆住下,来日方长。

  见采芹如此坦荡入住,嬴政只道:“昭阳公主让女士子带我去拜访她,故而女士子不回去,孤便陪同女士子一并住下。”

  听得如此贵人要入住三清观,观主东禹却是震惊,道门中人一向是不牵扯朝政的,故而就说知晓对方乃是秦国君王也只道声郎君,嬴政见他如此恪守本分,也不多言,只道谢住下了。

  只是方安排住宿时,嬴政与管事悄声道:“孤想同女士子住得近些,还望成全。”

  那管事是个道姑,见此子如此英俊潇洒,又得知他乃是闻名天下的秦王,自然不敢拒绝,只得满脸堆笑,称:“贫道分内之事。”

  故而,住在采芹旁边的嬴政夜不能寐时听到了那声“吱呀——”因好奇便跟了出来,发觉是女士子独自外出,且白色纱衣在夜色中晃眼得紧,少女身姿曼妙,看得他竟有些出神。

  “女士子也睡不着吗?”嬴政不紧不慢,将亭中对坐两个石凳上的落叶都以手拂去,直接坐在了离采芹稍远一点的位置。

  采芹此刻只觉有些尴尬,好巧不巧,又遇到他。

  立在原地,有些不适,只是以往她面临选择时,都能平心应对,只是对于此人,实在有些为难。

  若她此刻称自己睡意渐浓,故而折返回去歇息,却是不妥的,就算是旁人也要讲个礼数,可眼前这位可是秦王,秦王,或有可能与晋国联姻,或有可能与晋国联盟,惑有可能让晋国低上一头,故而她便不能走,况且,她若回去,也还是睡不了的;可是如今在这里,是站着?还是坐下?还是如何是好?

  她有些为难。

  “女士子。”嬴政见她如此别扭,有些好笑,只道,“站着不累吗,我见你方才不是要拂去落叶吗?此刻……怎么不坐?”

  采芹嘴角微抽,恰巧夜色朦胧,嬴政看不起她的表情,否则此刻尴尬而有扭曲的女士子,实在算不上多美的佳人。

  “殿下坐……便好。”她微微移动身体,眼睛看向墨蓝的天,却不见半点星月,有些失落。

  “孤见你也无事,不若坐下同孤聊聊?”

  聊聊?

  听他如此说,采芹心中更是悲哀,本就无月无星的暗夜,又是失眠,又是不安,有甚可聊的?

  但就即便是这般想,她也只得顾全大局,微笑着安静落座,有些勉强地开口:“此时此地此景,却是没有可口的茶水与殿下共饮,让殿下失望了。”

  嬴政见她开口,嘴角含笑:“女士子又是为何深夜不眠?”

  “近日夏将退,秋将至,我见夏秋之意,故而觉得雅趣,是以,出来走走,看看能不能寻到一轮星月。”

  “怕是让女士子失望了,今夜无月,亦无星。”嬴政拍拍手,应是方才拂落叶手里还有几分灰尘,却道:“听你婢女说,女士子近日梦魇,时常失眠?”

  听他一语道破,采芹却是装无可装,仍是语气和缓:“是吗,人常有梦,已是寻常。”他知这位秦王殿下最喜无话找话,故而不等他回应,忙道:“殿下为何千里迢迢来晋国?可是因为政事,又或是因六国动乱,还是说您那里又得知了什么消息?”

  见她如此问,嬴政也不恼,却道:“人常有事,不因江山,不因王土,不因动乱,便不能来晋国吗?”

  “也并非是如此说,只是殿下名声在外,日理万机,来访晋国,臣女驽钝,只觉您自然是有要事才会忙中抽闲,同我在这三清观的夜色中闲谈。”

  “你很聪明。”

  采芹有些意外,不过她却觉得同这位殿下闲谈,实是有些劳神费心。

  “不敢在殿下面前卖弄。”

  嬴政却双手托腮,作一幅伪君子模样望着她,看得她有些头疼,饶是夜色沉沉,她也还是能感受到此人目光炙热。

  他轻松一笑:“我倒是有一件烦心事,见你聪明伶俐,便请女士子帮我一解?”

  采芹便一脸严肃起来,道:“殿下请说。”

  “我同一人在很多年前有一个约定,她帮我办一件事,我也帮她一件事,如今她帮我的算是完成了,我帮她的还未完成,只是,只是如今我虽很乐意帮她,可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因若是我帮了她,那么另一个人会伤心,而另一个人一向是很跋扈的,恐怕对她不太好,所以,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不至于背信弃义呢?”

  听他说了这些,采芹方知他是想在不背信弃义的情况下再满足另一个人的期许,所以,该怎么做呢?

  换做是她,她会选利益至上的那一方,且会放弃弱势那一方,旁的她才懒得理会,因她就不会做没有意义的选择。

  “殿下若想两全其美,便不应该理会那人要你帮的那个忙,一来,你只需遵守诚信,帮助与你有约定的那人,忙帮了不就了了,那是你二人之间的事,至于结果便应该由那位叫你帮忙的人全全负责。”她顿了顿,又平静道,“二来,一码归一码,若是她叫你帮了忙,而还有人来搞破坏,那边便他们去吧,人既是做了选择,就要对自己所选之事负责,你倒也不必有负罪感,本就与你无关。”

  言罢,对方却久久不言。

  她有些奇怪,她已经给出了最两全其美的法子,对方是觉得哪里不满意吗?

  嬴政放下托腮的手,似乎又变得严肃起来,挺起腰身,伸了个懒腰,却还是显得格外潇洒俊逸。

  “不错。”他一句干脆答出。

  采芹满意点头。

  “你可有旁的需要我给你解惑的事?”

  采芹用手指点额,又将手放在石桌上,方才同他说了许多,已然是没了紧张滋味,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便笑了笑,道:“有一件事。”

  嬴政似乎很期待:“是什么?”

  采芹微微一笑:“为何今日无月无星却还有两人不眠呢?”

  她实际上是想回去歇息了,因秋时将至,她走得突然也忘了披衣,便只着单衣出来,而今夏风萧瑟,如何都有几分冷了。

  嬴政见她如此问,脸上却是一喜,见她似乎望着远处的夜空,他也望去:“今晚夜色甚美,风亦温柔。”

  “是啊,起风了。”采芹见他似乎开怀许多,试探道,“困意渐起,该休息了。”

  嬴政倒也不是傻的,忙站起身,见她衣着单薄,却有几分愧疚,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便披在了她的背上。

  少女抬眼眼眸如晶,明亮似泉,美不胜收。

  “这……”

  嬴政起身向前,转头看她,缓慢道:“见你衣衫单薄,我二人还需早日去公主府,冻坏了倒是不好交代的。”

  采芹点头答谢,跟上他的脚步。

  泰山,运来客栈。

  店家一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应付这三位许多,若是再不送走,恐怕会有大变故,倒不是其他,主要是他自己多说了几句,也一不小心说错了几句,上边让他保守一些,可不是叫他编谎话骗人,但又想着反正都只是过客,倒也没有什么紧要,故而懒得解释了,眼见着马上就要解脱,心中欣喜非常:可算是完事了!

  瞧着那三人一早便收拾好了行李,店家也忙早早从暖和的床上爬起,刚走到楼下,见院中花木有些凋零,落叶梭梭掉了一地,脸上便不由自主地浮现起笑容来,看这时节是又要入秋了。

  他刚要说慢走,怎料项秦忽然从腰间拉出一把长刀,不偏不倚恰巧几步走来跨在他的脖子旁,眼瞅去约末一两厘米,他吓得不敢动弹,嘴里结结巴巴道:“好汉……饶命……”

  项秦却是冷笑一声,他今日也是最早备好行李之人,依旧是爽朗模样,不过相较于昨日前日,腰间斜挎的那把刀却派上了作用,他朝泅夫子望去,嘴里道:“那卦师说你撒谎了?”

  店家哆哆嗦嗦,实在惧怕他手中那把利刃稍微那么一抖,心中有些昏然。

  “我………我……怎敢啊……”

  却见刀刃向前,一厘米。

  “是了……是了,小人昏了头,说错了话,别……好汉别动刀啊……”

  见店家已然认怂,项秦却依旧步步紧逼,好不威风,公子尖心想差不多了,再吓便晕厥了,忙上前一步,平静道:“哪里撒谎了?”

  这一路来需小心翼翼,却不可因此人说错的一句话而碍了大事,公子尖计较分明,当下格外严谨起来。

  只见刀刃反光,店家不敢再骗,只道:“小人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我实在不知几位身份尊贵,只是上面让我低调行事,所以……所以小人实在不敢对嘴,才说马厩也是采芹伴读捐赠的。”

  公子尖见他如此说来,神情严肃地看向一旁纹丝不动的泅夫子。

  见泅夫子没有反应,便又道:“你上面的人是谁?”

  项秦看那店家已然魂飞魄散般,给了他一个爽朗的笑容,道:“可别乱说话,刀剑无眼……”

  店家心中翻涌:这人不是昨日还在与那人针锋相对吗,今日怎么就一伙了?

  只是他怎可知晓,早间临走时泅夫子便汇集二人,说要做戏,彼时项秦一脸不满,心中觉得自己堂堂楚国将军,何至于威胁小小店家,然泅夫子又道:“让你拔剑吓吓他,又不是杀人,有何不敢!”

  项秦无语,因在公子尖面前他格外看重面子,故而只好应答:“有何不可。”

  是以,现今他在这里虽浑身不适,却不得不做出轻松样子,再说他最看不得阿谀奉承如店家这般跑堂货色,但无过错,放过也无妨的,然在决定前,公子尖一脸震慑:“若是下一盘棋,以为棋盘上有一滴污渍,故而影响心情,坏了棋心,也坏了棋局,便得不偿失了。”

  他虽不懂棋,但也明白公子尖如今身份危险,若是哪日东窗事发,自己恐怕也保不住他,故而保险起见,便做一场戏吧。

  只见那店家依旧哆哆嗦嗦,嘴里道:“我说,我说……这客栈本就说晋国三公主的产业,以前不是,但在三年前三公主便花巨资买下来了,是以,马厩也是三公主的……”遂又露出苦瓜脸,“可那赛千里可实实在在是伴读的……他们要我这般说也是伴读的意思……反正小的遇到旁的士子游人问起都是不会提及运来客栈的来历的……三殿下说了低调行事,所以小人为了不惹事才说马厩也是伴读的……就这些了,没了没了……”他嘀嘀咕咕说了许多,如今已经是涕泪横流。

  “原来如此。”公子尖平静地点点头,拉过身后白毛赛千里,轻巧上马。

  一言不发的泅夫子心下了然,以仙人之资骑上了项秦带来拴在马厩的棕毛骏马。

  早在收拾布局后,他们便分好马匹,公子尖的赛千里自不必说,项秦尊楚王来信,楚王让他贴身保护卦师安危,这一路汇报一下行踪即可,至于去哪里,一切听凭卦师做主。

  鉴于楚王金口玉言,项秦不敢违命,自然规规矩矩听凭吩咐,心中感慨:想来能入楚王梦境,总归不是等闲,他这一路……或难或险,不置可否啊。

  果不其然,到马厩时分配马匹,泅夫子只一眼便相中了项秦坐骑棕色骏马北斗,可奈他如何争议全是无用,只好乘那匹剩下来的黑马煤炭,名字是家中马夫取得,果然比不上自己的马北斗威风,可就纵使不愤,却也无可奈何。

  此刻的项秦却是一脸烦躁,他早就无法忍受眼前这被拿刀架着的无知店家,瞧他这副窝囊模样,心中来气。

  “没了啊……大侠……我真的都已经说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完了……小的真的是有苦说不出啊,我就一收钱的……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人之常情嘛……我真没说谎了,你们以往的茶水糕点都是明码标价,绝没有半点坑骗啊我……”店家喋喋不休,像是被点了话多穴一般,忽的开始一一抱怨。

  见公子尖、泅夫子二人皆蓄势待发,项秦便一脸没好气地收刀上马离去。

  店家腿都软了,见刀被抽走,没了重心支撑,又倒吸一口凉气,扑哧——一声向后摔去。

  随后传来“哎呀——”

  好不可怜。

  却看得三人背影潇洒。

  “驾——”

  是了,今日他们便要出发去往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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