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情人-11

范丞丞不在的时间里日子过得格外的慢，范槿余近来越发贪睡，坐在沙发上看一会儿书也能睡着，回到床上去却又失眠。黑眼圈衬得人太憔悴。

　　床的另一半总是凉凉的，她觉得不舒服。她从八岁那年起就对范丞丞过于依赖，这几天倒是矫情得不行。

　　此外，她的食欲越发差了，非但不想吃，甚至吃了东西还要吐，后来干脆闻到饭菜的味道就反胃，于是让李姐每餐只温一小碗粥来。因为范丞丞出差不会带饭来，李姐这几天晚上也会到这边来。

　　李姐看着她慢吞吞不情愿地喝粥，想问问她这个月的月经有没有来却欲言又止，按照她的身份，这件事理应先告诉范丞丞。

　　其实旁观者清，她比两个人更看得懂这情况，可身处她的位置，更多的是身不由己。她得站在范丞丞这边。

　　午后，她好说歹说地劝着范槿余睡了一会儿。还不到十九岁的小姑娘闭着眼睛睡得安静，眼睫随着呼吸轻轻颤抖，脸蛋上有细小的绒毛，像颗水蜜桃。可是水蜜桃的脸色苍白，她生病了，她一直病着。

这让李姐想起了她的女儿，那个图一时新鲜碰了毒 品而走上歧途的女儿，也就因为这件事，她为了不让女儿受牢狱之苦，至今仍在为范丞丞做事。可这件事，竟是让别人的女儿痛苦。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今日难得的陪伴，范槿余也头次知道母亲原本该如此。她难得在没有范丞丞的时候也睡的安心，梦里不是无边的黑暗，是寒冬乍归的太阳，融化了万顷的雪。

　　合该让感性战胜理性。最后，李姐买了一盒验孕棒放在了她的枕边。不为别的，至少是否为人母，该让她自己决定。

　　范槿余醒来的时候李姐已经走了，碰到那一盒验孕棒的时候她茫然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月经好像已经推迟了很久，反胃、嗜睡，好像都是症状。

　　她的指尖好像都慢慢有些凉了，恐惧抓住心脏，要她不得不拿着东西走向卫生间，然后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地看见结果。

　　枯瘦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她的眼窝热热的，久违的流下了眼泪，嘴角还能尝到腥甜，为这个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就连她还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更何况这样一个小小的家伙，这样一个，她的身体不可能承受的小东西。

　　范丞丞……会留下它吗？她不敢想，住进这里之后第一次，她哭得瘦弱的身子都颤抖起来，白色长裙的衣袖浸了一大片泪渍。

　　有一万个声音都在告诉她，不要留下它，留下它谁都会受伤，可是鲜红的两条杠告诉她，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她和范丞丞生命的交叉线。

　　她缓缓站起身来，卫生间里留着这座房子最后的一面镜子，镜中的她双眼通红，两颊消瘦，像是快要干涸。

　　像玻璃，像已经有了裂痕的玻璃。一碰就碎。

　　她也知道，她早就离破碎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