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之国

来到茶之国的第一件事便是开房。

几天下来，虽然新月慢慢能接受在露天睡觉了，可惜个人卫生在野外永远是个巨大难题。男人好像并不介意几天洗一次澡，但是从小每天都要洗澡的新月可是相当介意。

森林里两天洗一次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更别说洗澡的地方还只能是周边的水源。好一点遇到一条小河，坏一点还能遇到大海。她不止一次担心自己洗澡的时候会被偷窥，也不止一次担心自己在海边洗澡的时候会失足沉下去。

角都一打开房门，红发少女就脱了鞋直冲里面的淋浴间：“洗澡了！我终于能好好洗澡了！”也顾不上身后两人什么反应，直接把浴室门从里面锁上。

角都看了眼一套动作如此娴熟的新月，并没有多说什么，沉默着将从卷轴里拿出来的钱箱又放了回去。飞段躺下就地休息，一边不忘记朝浴室里的新月喊：“快点洗啊，我也要洗！”

“知道了知道了！”少女不耐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飞段翻了个身：“啧，我想上厕所了。和女人同组果然好麻烦，不然我现在就直接冲进去了。”他拿脚尖顶了顶边上盘腿而坐的角都，“你说呢角都？”

“麻烦？如果不是她太弱，我真想让首领把你换了，让我和她一组。”正在翻报纸的角都抬起眼，“至少她乖，会听话，还有脑子。不像你，每天只会说烦人的废话。”

“我说啊角都，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你。”飞段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正想坐起身，耳边忽然响起了鬼鲛揶揄的声音：“看来我的通信来的不是时候呢。”

“鬼鲛啊。”角都意识到是鬼鲛在用忍术通信，“这个月的经费不会再拨款了。”

“不是要问你这个啦。”鬼鲛的声音略显无奈，“你们到茶之国了吗？”

“嗯，刚到没多久。”

“一路上顺利吗？”

“没遇到敌人。”

“不是，我不是问你们两个。”鬼鲛轻轻笑了一声，“我是问她怎么样？”

“哦，新月啊。”飞段看了眼水声哗哗的浴室，里面的热气已经把毛玻璃熏上一层雾气，“好得很，在洗澡呢。”

“你可别趁机偷窥哦，会遭报应的。”

“我才没那个兴趣！”

鬼鲛又问：“角都，她学得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学得快，领悟能力不错，可惜基础不好。”角都停了一下，才补上后面一句，“她起步太晚了，不然倒是个可塑之才。”

“评价这么高啊……”鬼鲛的声音顿了顿，“那看来倒是我和鼬的不是了，之前没给她好好打基础。”

“哼，算你识相，来了本大爷这组，保准她几个月下来一个打你鬼鲛两个！”

“闭嘴飞段，连爬树都教不会的蠢货。”

“哈！你说什么！”

鬼鲛适时地打断了两人：“角都，她的分析能力很好，让她好好学的话，今后或许会派大用场哦。”

角都不悦地皱眉：“这需要你教我？”

“失礼了呢。”鬼鲛的声音轻笑起来，“那么……我差不多该走了，我和鼬也该去下一个任务地了。”

角都沉吟一声：“你没有什么要转述给她的话吗。”

对面沉默了，再响起时却变成了鼬的声音：“没什么。”

接着，通信便停止了。

飞段抓抓头，难以理解地叨叨着“这算什么啊”，角都则沉默着看向窗外。

浴室的水声停了。过了会儿，头盘毛巾、身裹浴巾的少女走了出来，她局促而尴尬地看着角都和飞段，脸被热气熏得微红：“前辈，有没有多的换洗衣服……刚才穿的我下水洗了……”

飞段挑挑眉，看了看自己光溜的胸口：“你觉得我有吗。”

新月又把目光投向角都。角都看了眼大半皮肤都露在外面的少女，叹了口气把视线别向一旁：“你之前不是还有一套吗。”

飞段和角都不同态度一对比，新月倒忍不住想表扬一下角都——该说他是礼貌、对女性尊重呢，还是脸皮薄？不过自己现在这个形象确实不太雅观，她把那件穿了五天的衣服下了水以后，才发现没有多余的衣服了，另一套被角都之前的黑虎掏心掏了个大洞，穿上后直接成露胸装。

无奈之下，新月才裹着浴巾就从浴室走了出来。

她看着角都，把被他搞坏的那件衣服抖了抖，从胸口破的那个洞里看向始作俑者。

角都看了眼：“我帮你缝好。”

“啊？你居然还带着针线啊？”面对飞段的提问，角都展示了一下从手腕处伸出的灰线：“用地怨虞。”

新月一边感慨“地怨虞是这么用的吗”，一边又觉得不快，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连几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她正想认命地把衣服给角都，忽然想起角都刚才的反应，决定争取一下：“可是，缝的地方贴着胸，总觉得怪怪的……”她看角都神色微变，继续说，“就感觉……那是角都前辈的手……算了，当我没说……”

角都的表情果然变了，他沉默了一下，最终把地怨虞缩了回去，从卷轴里掏出一件自己的忍者服递给新月：“新的。”

新月看着这件大得和道袍一样的衣服，心里又开始骂角都抠——她之前的两套衣服都是鬼鲛和鼬出钱买的，角都倒好，直接给她穿老头衫了。

但自己这会儿再拒绝的话，可能就要让角都下不了台了，于是只好拿着衣服进浴室换上。

果不其然，由于衣服太大，原本的圆领上衣直接被新月穿出一字领的效果，若不是弓起双肩支撑，估计没走两步衣服就滑到裤裆了。她又推门出去，飞段抬眼一看，忍不住笑出声：“喂，你这是要去尼姑庵出家了吧。”

像穿了件袈裟的新月配合地双手合十，打趣道：“阿弥陀佛——飞段施主——”

角都看了眼长到新月大腿的上衣，还有几欲从她领口跑出的内衣肩带，将脚边的晓袍丢过去后侧头道：“先将就着穿，等会带你去买合身的。”

此言一出，新月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角都，和同样诧异的飞段对视一眼后，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是角都前辈吧……？你没被什么摄魂术控制？”

飞段的攀比心亦油然而生：“你怎么不给我买新衣服啊！喂角都，请我吃猪排啊！”

角都恶狠狠地瞪了眼银发青年：“闭嘴，和没长大的小鬼一样。”又转而呵斥新月，“不想去买的话就别去了！”新月连忙说“当然要去！”，并且飞快地穿上晓袍。末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洗澡的时候，鬼鲛和我联络了。”

“真的吗！”新月的眼睛都开始发亮，“他们有没有想……” 我？

想这么问的新月发觉不太合适，最终抿抿嘴收回了声音。

角都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鬼鲛专门提到了你。”

鬼鲛吗……新月有些欣喜，大概是觉得，相处了这么久付出的感情没有白费。她微微笑了，又问：“鼬呢？他的身体好了吗？”

“听上去已经没问题了。”

新月又点点头，等待角都的下一句转述。结果角都只是看着她，接着不快地皱眉：“你还在等什么下文？没有别的了。”

少女只好打着哈哈尴尬地说：“这样啊……谢谢角都前辈还特意告诉我。”

角都沉吟着，新月愕然觉得，他的面罩轻轻扯动了一下，好像下面那张双唇紧抿的脸在轻笑：

“他们让我告诉你，一切都好，你认真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一边准备洗澡的飞段扭头道：“啊？他们什么时候说的？”

“在你没听到的时候。白痴。”

新月怔怔地看着神色淡漠的角都，忽然觉得应该收回自己对他“不太会说话”的评价——

角都明明很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