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这是花吐症的症状。”艾米丽凝神看着对方手中的桔梗花瓣，“如果你无法得到暗恋的人的吻的话……你还有七天。”
“我明白了。”特蕾西笑笑，“那我想在这七天里，好好陪着他。”
“一个吻而已，为什么不去求他救你一命？”
“……他有喜欢的人，这种事我干不出来。”
特蕾西起身拉开窗帘，阳光斜斜地撒进房间里，她整个人却仍被阴影笼罩。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很美，哪怕和隔壁那位号称绝代美人的法兰西皇后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艾米丽看着她一时失了神，半晌才开口。
“我尊重你的选择。”她颔首，起身推开门，又回头道，“不过我要提醒你，要到排位时间了。”
1.
“特蕾西！”卢卡坐在准备大厅的最左侧朝她招手，“中午好啊。”
特蕾西看到他眼睛都亮了几分，苍白的脸色借克洛伊的化妆品才勉强掩盖住：“中午好。”
奈布和克洛伊也走进来坐下，四人打了招呼等待匹配。
匹配成功，地图军工厂。
“不知道对面是谁呢。”特蕾西小声道，卢卡正帮她检查遥控器，下意识接话。
“不想看见满地零件了，不然某些羸弱修机位又牵制不起来呢。”
克洛伊又往自己身上喷了点香水，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一眼：“不要机器人，也不想看见克劳德小姐，虽然她很美，但我受不起她的崇高之形。”
奈布闻言也乐了，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拿的饼干嚼得嘎嘣嘎嘣响：“我同意克洛伊的话。”
熟悉的喉口处的窒息感，特蕾西条件反射干呕了下，再想起来什么后又生生把那种不适感压制下去。卢卡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没事。”特蕾西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把泪水逼了回去，朝他笑了笑，“希望不要被刷在小木屋。”
熟悉的玻璃破碎声在耳边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特蕾西默默注视着面前的军工厂，确认地上没有满地零件后才迟缓地动作，大脑有点乱。
她的头似乎被人……拍了拍？
真奇怪，那个时候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居然是会不会长不高啊，几秒后特蕾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她站在密码机前犹豫了几秒伸手熟练地敲击着密码机，不难看出她仍有些心不在焉。喉咙的痒意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格外突出，她又咳出几片花瓣，揉了揉太阳穴控制玩偶去把花瓣藏在地图的角落里。
——某些人对于不起眼的细枝末节出人意料的敏感。她一直都知道的。
同伴受伤的提示音。特蕾西猛地一抖，密码机上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卢卡受伤了，透过红色的修长身影她辨认出杰克先生的轮廓。她没忍住，校准时手抖了一下，校准失败，紧接着她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红光乍现，监管者使用传送。
杰克传送过来看到的就是全队突破点一个人缩在角落咳个不停，甚至还要有呕吐的迹象。他愣了一瞬，连监管者的职责都忘了履行，单膝跪地凑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又温和。
“这位小姐，看来你需要一些帮助。需要在下将巴尔萨先生带来吗？”
“为、为什么是他？”特蕾西在咳嗽间隙中断断续续地询问。桔梗花瓣落在掌心和地面，杰克捡起一片仔细地端详了会，皱了皱眉。
“看来您的病因正是巴尔萨先生。”他眼底闪着诙谐的光，“不用这么惊讶，小姐，我的业余爱好包括研究一些病症。至于为什么是他？”他恶劣地压低了声音，翘了翘嘴角，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兴奋不已，“你们不是最好的……伙、伴了吗？”
特蕾西身躯一晃，险些倒下，绿色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伪绅士脸上的面具：“多谢你的提醒，杰克先生。不过也还请你为我保密。”
“当然。”他笑道，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隐匿在雾中离开。
监管者投降，求生者大获全胜。
2.
“你的爱太懦弱了。”艾米丽望向坐在床上的特蕾西，眼睛里是悲悯，“小心翼翼，生怕越过那一条危险的界线，可是为什么？”
“我不想让他为难。”特蕾西抬眸，弧度很轻地笑了下，“一边是对喜欢的女孩的忠诚，一边是朋友的性命……或许他会选择我，但这会成为我们中间永远也越不过去的那道障碍。”
她的声音很轻，“要说我还有什么愿望的话……大概就是能看见他和他喜欢的女孩能在一起吧。”
“还真是伟大的爱啊。”艾米丽被她气笑了，“特蕾西，人活这么久总是要自私一次的，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吗？”
“明白和不明白有什么区别吗？我不会让他为难、让他介意的。”特蕾西伸手，阳光从指缝里透过，温暖却也抓不住，“我也很自私，为了他而自私这一次的话他不会怪我的吧？”
很轻的嗤笑声。艾米丽神情复杂，对她一字一顿地道：“别再为你的懦弱找借口了，特蕾西。”房门被打开又关上，徒留特蕾西一个人望着纯白的墙壁出神。
再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掩盖不了心底的懦弱。杰克明白了，艾米丽也明白了，原地停滞不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只有她自己。特蕾西自己也清楚这点。可她不愿意面对，也不敢面对，生怕戳破些什么被对方所厌恶。
毕竟什么“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想睡我”的庸俗戏码真的很让人讨厌对吧？她不由得笑出声来，突然打破寂静显得有些诡异。有冰凉的液体落在她手背上，她没去擦。
“我真的不想死。”
声音低得像是梦呓。
“我想……能一直陪着你。”
这天下午她按照之前的约定敲响了巴尔克老爷子的门，是邦邦来开的门，一看见她就迫不及待地告状。
“邦，邦邦，特蕾西，卢卡要，拆掉邦邦，邦邦。”
门后是卢卡不满的叫嚷：“拆一下怎么了？想研究一下你的内部构造不可以吗？！”
“……邦，邦邦。”26号守卫直接躲在了瘦小的特蕾西身后。特蕾西有些哭笑不得，走进去走在巴尔克对面。老爷子正在慢条斯理地喝茶，看上去对这场闹剧充耳不闻。卢卡盘腿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翻看着几张图纸，不时对着空气啧啧称奇。特蕾西没忍住：“你就这么想拆掉邦邦？”
“想！当然想！”卢卡一提到这个眼底的光芒都变了，亮晶晶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特蕾西。特蕾西被他看得有点脸红，微微偏头避开了他的炙热目光，暗自庆幸花吐症没在这时发作。
“正好我也很想，不如我们一起？”她笑道。
“……邦、邦邦！！！”机器人瑟瑟发抖。
巴尔克终于抬眼看向二人，“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拆我的机器人。”
“我们的确是在好好说话——想拆掉邦邦。”卢卡理直气壮。
邦邦看了他一眼不说话了，沉默着给特蕾西倒了一杯温开水。庄园里的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特蕾西许久未露出笑容的脸上也有了点笑意，她谢过邦邦又对卢卡说：“别吓邦邦了。”
“我没有吓，我可是很认真地想拆掉它！”卢卡不满。
巴尔克瞟了卢卡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想拆掉我的机器人也要看你几斤几两。”
场景过于融洽，融洽到特蕾西一时都要忘了自己已经面临生命的最后期限，她望着手中的玻璃杯目光黯淡下来，张唇却无言。
巴尔克察觉了她的异常，抬头看她：“怎么了？”卢卡闻言也好奇地探头过来看她。特蕾西掩去眸中的疲惫。“没事。”她说，“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去不开心的事情而已。”
“都会好起来的。”卢卡柔声安慰她。特蕾西看了他一眼不作声。
真的都会好起来吗？
3.
带血的桔梗花瓣落在地面。特蕾西苦笑起来。她依旧不敢直面内心的懦弱，只敢在暗处卑微又小心地爱着卢卡。
还有三天。如果得不到那个人的一吻的话她是不是就要死了？特蕾西不得不承认自己曾经很多次幻想过自己的死亡，死于花海之中也勉强算得上浪漫又圆满，她只是希望卢卡不要在自己的葬礼上哭泣。
“那样的话，我会不忍心离开你的。”她微笑道。
敲门声响起得猝不及防，特蕾西瞳孔瞬间睁大，对着满地染血的桔梗花瓣一时慌了手脚。门外的人似乎有点疑惑：“特蕾西？”
“你不在吗？”
她只得草草将那堆花瓣扫进床底才起身去给卢卡开门，卢卡狐疑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特蕾西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索性道：“刚刚在重新安装机械傀儡的精密关节……刚收好就来给你开门了。”卢卡点点头，似乎是接受了她这番欲盖弥彰的解释。特蕾西后退小半步好让他看见刚被自己放倒在地板上掩盖血痕的机械傀儡，抬头看他。
“不过，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卢卡张了张嘴却没出声。特蕾西敏锐地捕捉到他耳尖染着的点粉红，心底已经有了个答案，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还是关于……她？”
“才……才不是呢！”卢卡反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蔫了下去，“我觉得，她应该是也喜欢我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表白会比较好？你也是女孩子，应该懂这些吧。”
“明天就是白色情人节，怎么样？”特蕾西脸上堪堪挂着的笑容已经要保持不下去了，“不过，听你说了这么久我还没见过她呢。”
“反、反正你明天就会知道了。”卢卡的眼神有点飘，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底突然闪过一抹诧异，但被他很好地掩饰住了。“那么，就先告辞了。”
特蕾西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的，只觉得几乎要窒息，又是一大堆花瓣被咳出，她紧紧捏着桔梗花瓣，一时分不清究竟是花瓣白还是她的肤色白，那是一种已经失去血色的白，堂而皇之地昭示着她命不久矣的事实。
“不过能在离开之前看到你跟她在一起的话，也算了结了我最后的愿望吧。”她对着空气说，释然般笑，“一定要答应我，别为我哭泣。她会好好陪在你身边的。”
另一侧。
“……小心翼翼、生怕僭越的爱？”艾米丽嘴角的弧度保持得刚好，“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不过她实在太懦弱了，宁愿面对死亡也不愿意去面对他。我不否认她的爱深沉，但那太厚重了，令我害怕。”她看向对面的人，“以死亡为结局的单向暗恋永远是最值得叹息的，你也这么觉得吧，巴尔萨先生？”
卢卡身形一僵，握成拳的指节泛白，称得上是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
“原本就可以完美的结局没必要留下遗憾。”她静静地看着卢卡离去的方向，“我想他比特蕾西更聪明，也更透彻。”
4.
“卢卡——？”忘记锁上的门被毫无征兆地推开，特蕾西怔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挡住地上的桔梗花，“出、出什么事了吗？”
卢卡的视线在她和地板上游移，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特蕾西，你总喜欢隐瞒我。”
所以果然是被知道了吗？特蕾西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是该逃避好还是该面对好。卢卡滚烫又带有指责意味的目光几乎要把她灼伤，她试探性开口叫他的名字，却被对方拽进怀里，力度可以称得上是粗暴，可他又小心翼翼吻着她的发顶，手指插进她发间，颤着声音叫她：“特蕾西……”
特蕾西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她轻轻地把额头靠在他肩膀上，一边在心底嘲弄自己一边又贪恋于这一会的温存：“我在。”
“是我不好……我差点把你弄丢了……”卢卡眼底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像是对待世上最珍贵的珍宝，近乎虔诚般吻在她唇上。特蕾西大脑当机，愣愣地看着他，一种久违的活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她听见他说：“我爱你，我的神明。”
特蕾西从没见过卢卡脸上出现这种神情，那是一种近乎卑微般的渴求，和自责交杂在一起。仿佛是……生怕玷污了自己的信仰。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模模糊糊地想起一句话。
爱是易碎品。
不可置信取代了欣喜。特蕾西再也没忍住，多日的情绪爆发出来，在此刻哭得泣不成声。卢卡一遍又一遍地吻去她的泪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眼底是怜惜和庆幸。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他哑声笑，“谢谢你愿意爱我。”
“不……”特蕾西好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理智，她一点一点回抱住他，近乎耳语般对他说，“是我要感谢你。”
“感谢你，愿意不顾一切先跨出那一步来主动拥抱我。”
你知道吗？桔梗花的花语是无望的爱。
但它同时代表着永恒的爱。
END.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