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黑历史慎入】
1.
卢卡快速地扫视了一下他的来访者，金色短发，肤色有些苍白，呈现出一种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憔悴，一双翠绿色的眼眸毫无波澜，也许对方已经习惯了把一切情绪都压在心底，她有些瘦小，看上去像是营养不良。卢卡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特蕾西坐在他对面，下意识地环抱住膝盖，眼神里透露出警惕和浓浓的不信任意味。
下意识的自卫姿态。
“不要指望你能治好我。”
少女的眸子闪着冷光，唇角上扬成嘲讽的弧度。
“我没想治好你。”卢卡放松地靠在自己的高背椅上，试图敞开自己让少女放下警惕，“特蕾西。你想被治愈，不然不会主动来到这里。”
特蕾西扯了扯嘴角没有否认：“你对我还真是了解。”
“一个合格的心理诊疗师会去了解每一位来访者。”卢卡客套地笑笑，打算直接切入主题，“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特蕾西颤了颤唇，最后还是倔强地低头不去看他，“没有，你想多了，我没有病，只是来看看心理专家长什么样的。”
“还能什么样。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呗。”卢卡随口接道。
特蕾西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个很好笑的笑话，她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朝对方鞠了一躬：“打扰老师了。”随后快步走出了诊疗室。
她还会再来的。
卢卡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微沉。
2.
特蕾西再次推开诊疗室的门时，卢卡正在啃一只苹果，看见来人他抬了抬眼皮，含糊不清地说：“坐。”
特蕾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卢卡这个形象实在有点不雅，她眼皮挑了挑，端正地坐了下来。
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坐姿僵硬而端正，眼神很专注地看着墙上的某个地方。
能够自主求救，注意力能够集中。卢卡咽下嘴里的苹果再次打量面前的女孩，看来对方的病情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许久，小小的诊疗室里只有卢卡一口一口啃着苹果的声音，特蕾西依旧专注地看着墙壁。卢卡悄悄抬眼看了一眼，是一幅壁画，画里是一个粉色长裙的牧羊女，正在对着她的羊群们快乐地微笑。
特蕾西为什么会注意到它？
“我想死。”特蕾西轻声说。
卢卡一口苹果差点呛着，他没想到她从走进诊疗室说出的第一句有关自己病情的话竟是这个。
“死了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可以逃避安妮她们了？或者......可以见到父亲了？”特蕾西梦呓一般低声说着，“我的图纸、我的荣誉和我的一切，是不是都可以拿回来？”
卢卡敏锐地捕捉到这番话里的关键词，“安妮”这个名字在他初步调查特蕾西生活经历的时候曾见到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富家女，在特蕾西的学校一直扮演着校霸的角色，父母双亡却有着超高智商的列兹尼克自然会引起她的注意，列兹尼克也就成为了安妮一伙的主要欺负对象。
父亲的死对特蕾西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但据卢卡了解那个时间段的特蕾西除了情绪有些低落之外并无异样，只是把自己的负丨能丨量都转移到自己的机械研究来......
图纸？她刚刚是提到图纸了吗？卢卡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大口苹果。如果他没猜错，特蕾西所提到的图纸应该就是她在情绪低谷期时所疯狂创作的那张，他知道那张图纸对她而言很重要，是列兹尼克先生还在世时所作的草稿，与其说是一次特蕾西与她父亲的合作，不如说是特蕾西在完成父亲的遗愿，也是了结自己的心结。
对方刚刚也提到了“荣誉”一词。也难怪，耗费了列兹尼克小姐三年心血的图纸被人抢走冒名参赛并获得了一等奖，并拿到了高额奖金以及一张烫金证书，这种事换到谁身上都不顺心，更别提那张图纸是列兹尼克先生留给她的，再加上抢走这一切的人正是列兹尼克的那位死对头——安妮·布洛斯小姐。
然而胆怯的她甚至不敢去找安妮要个说法。
这几件事加在一起给特蕾西造成了极大的打击，但他不得不承认特蕾西的确很聪明，聪明到了居然察觉出自己得了抑丨郁丨症的地步，尽管现在还只是轻微抑丨郁。
卢卡把手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里，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特蕾西已经沉默了许久，依旧专注地盯着墙上的壁画，如果不是事先了解过对方卢卡根本不会相信面前的女孩还有半个月不到就要满19岁，对方也可能根本不会相信在她发呆的短短一段时间里这位诊疗师已经推断出了她的病因。
特蕾西突然站起身，像昨天一样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道谢，只是眸子里出现了一点暖意。
“我下周会再来，巴尔萨先生。”特蕾西说。
诊疗室的门被关上，卢卡伸了个懒腰。看来他根本不用担心对方了，她已经学会了自我愈合，正在慢慢地自疗，她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安静的环境和一个肯听她说话的人罢了。但这背后的故事也令卢卡担忧——毕竟是要受过多重的伤，才能旁若无人地自我愈合，披着笑脸面具继续面对黑暗的生活？
3.
特蕾西如约前来，这次来访她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应该是自我愈合初有成效，卢卡忙着给她倒水，她倒也不客气，接过来便喝。
“谢谢......卢卡。”特蕾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喊出他的教名。
卢卡重新坐下，听见这话有些摸不着头脑：“谢我？我也没做什么啊。”
特蕾西摇摇头：“卢卡对我的影响真的很大。你跟其他人都不同，你身上没有沾染世俗的黑暗，你很干净......我很羡慕你。”
卢卡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我求丨死的念头淡了一点，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特蕾西习惯性地又看向了墙上的那幅壁画。
卢卡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壁画，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一直盯着它？”
特蕾西一愣，神情有些伤感：“没什么。只是我曾经也像画里的少女一样笑得那么开心过。”
卢卡点点头表示理解，装作不经意地转移话题：“你刚刚问我活着的意义？我也不喜欢灌心灵鸡汤，但是，你想想看，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没有尝试过，很多美丽的地方你没有去看过，很多......未知的机械领域在等着你探索。我认为你父亲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吗？”
特蕾西颤了颤唇，似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才开了口。
“如果我说......我渴望爱情呢？”
卢卡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诊疗师最重要的是要与来访者划清界限，防止共情的情况出现，与来访者产生感情是禁忌，这是诊疗师一行的规矩。
——老师向卢卡说这段话时的认真和严肃卢卡至今仍铭记在心......
可如果是他先动的情呢？
4.
卢卡很早就注意到了特蕾西。
她和她的发明在当地报纸已是赫赫有名，照片里少女面无表情地捧着一个小小的装置，报纸上加粗放大的标题带了点博人眼球的意味。
【父母双亡的天才少女列兹尼克和她的最新发明】
卢卡当初只是淡淡一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特蕾西所在的学校邀请他去做一次讲座时，他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
与她同龄的女孩子大多花枝招展，唯有特蕾西一人服装简朴，气质孤傲，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她坐在第一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空中的飞虫，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惊鸿一瞥。
随之沦陷。
5.
特蕾西仔细观察着卢卡的面部表情，几乎可以确定对方是喜欢她的。
可他还是没有动作。
“你还在乎诊疗师圈子里那些几乎荒谬的规矩吗？”特蕾西站起身叫道，一向冷若冰霜的脸上染上了几分愤怒，“我爱你！而你也爱我！”
卢卡沉默。
卢卡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卢卡牵住了她的手。
相对无言。
特蕾西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温柔的神色，她从外套侧面的口袋里拿出一条项链想给卢卡戴上。卢卡下意识地后退拒绝，就又被重新扣住了手。
“前几次来访我都没有交费，这条项链送给你。”特蕾西对他甜甜一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是自己造出来的一个小玩意儿，上面有一个通讯设备。”她扯出自己脖子里一模一样的项链，“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联系了。”
卢卡脱口而出：“......情侣款吗？”
特蕾西眨了眨眼睛。卢卡把项链紧紧握在手心里，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那么，谢谢你了。”
7.
今天是特蕾西的生日。
卢卡起床时眼皮跳了跳，他本觉得没什么，直到照镜子的时候才发现脖子上空荡荡的——
特蕾西送他的项链不见了。
卢卡慌了神，使劲回想可能把项链掉在什么地方了，连早餐都来不及吃就匆匆赶往诊疗室。
钥匙插进锁扣，“咔嗒”一声，门应声打开，诊疗室里很干净，跟平常毫无区别，卢卡发疯般把整个诊疗室翻了个遍，可还是没有找到。
门被推开，特蕾西走了进来。
她穿的是他们确定关系那天的那件外套。
卢卡看见她，讪讪一笑：“......特蕾西，生日快乐。”
“谢谢。”特蕾西回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这几日她的病情的确好了不少，“在找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卢卡将桌上的东西全都回归原处。
特蕾西站在门口处看着他，等他忙活完才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对方的唇上印下一个吻。
卢卡大脑一时发了白，交往半个月他们还是第一次接丨吻。
特蕾西轻轻舔丨舐着他的唇丨缝，在得到允许后肆无忌惮地在他的口丨腔里扫丨荡，两人吻得忘我，分开的时候还连着一条透明的银丨丝。
“我19岁了。”特蕾西轻轻地说。
被机械制品磨出薄薄一层茧的手开始解丨开上衣的扣子。
“......你这是做什么？”
“把我交给你。”
8.
早上那一场近乎荒唐的场景后特蕾西就离开了，诊疗室里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卢卡出神地看着门，突然想起特蕾西关门时那个诡异的笑。
让他头皮发麻。
卢卡真正地慌了。
他要找到特蕾西。
他飞奔出门，敲开了她家的门，闯进了她的教室，奔跑在大街上，跑过整个城市，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的恋人的名字。
没有。
卢卡无视路人怪异的眼神，气喘吁吁地停在路边，下意识地去捞脖子上的项链。
空空如也。
他终于知道那种强烈的不安感从何而来了。
9.
卢卡在诊疗室所在大楼的楼顶找到了特蕾西。
特蕾西似乎已经等了他很久了，她站在天台边上，脸上是平静的笑。
“特蕾西！”卢卡唤她，“过来！到我这里来！”
特蕾西依然只是笑，脖子上的银质项链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卢卡，我要走了，去找我的父亲了。”女孩笑得眉眼弯弯。
“很高兴认识你，卢卡。”
“可现在我要回家了。”
“回我们的家，那里有我的父母。”
卢卡想起特蕾西几个小时前离开诊疗室时的那个笑，那个带了诀别意味的笑。
“唔，最后，谢谢你。”
特蕾西笑得明媚，从楼顶上一跃而下。
卢卡下意识地伸手，可他已经抓不住她了。
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对方的口袋里折射出和她脖子上如出一辙的耀眼光芒。
10.
一只美丽的蝴蝶从空中坠落，下方是无尽的黑暗。
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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