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上元

冬季稍长了些，整个首辅府被染成了素净的白色，窗沿落满白，枝头凝雪霜，无鸟鸣雀跃，四周万籁无声。

花遇殊身着素色华服，手指轻捻那开得绯红的梅花，一双眸子无神的望着树上落了白的花，站在白雪之中，雪落在他的眉睫上，似是玉树独立于傲雪之中，让人挪不开眼。

南塘不喜下雪，在南塘生活十几年的他是没见过下了一程又一程的皑皑白雪，当初看见还会觉得新奇，现在倒是习惯了。

"今个怎有闲情逸致来雪中看花？"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惹得他看过去，一回头，便瞅见一个少年坐在墙头上，深蓝色素服裹身，一副逍遥自在的模样。

“子亦？”花遇殊有些不确定。

那人一跃而下，朝树下的花遇殊走过去，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我是我。”

季元启背手站在花遇殊面前，就像当初初见花遇殊一样，不被牢笼所困，不被家族权势所困。

面具下他那双红瞳生来就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桀骜不驯，追求着自由散漫不被权势裹挟，一颦一笑都是令人爱慕的俊俏郎君。

季元启突如其来的靠近让花遇殊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本能的往后撤了一步，不小心撞到树干，因为冲击力，树枝上的雪簌簌落了下来，落满了他的肩，他的发。

他拍掉了头上的雪，不满的说：“伤还没养好瞎闹什么。”

“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季元启抬手轻轻拍去花遇殊肩上厚厚一层雪。

“今日是上元佳节，我带你逃出去玩呗。”

就像是当初在明雍求学的日子，季元启喜欢拉着花遇殊一起逃课，当年少年郎如飞鸟翱翔与天地之间，自由徜徉在宣景盛世之景中，虽然今时不同往日，但季元启依旧能感受到几分回归年少的感觉。

所以，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认真的看向花遇殊，像是在恳求花遇殊同意一样。

花遇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让季元启有些意外，花遇殊却解释道：“有你在，我还能走丢？”

季元启悠然一笑，他像是有看到了当年初遇花遇殊时那个追驴少年的灿烂模样，他一定会守住花遇殊，直到他死去，还清所有亏欠与余孽。

过去的一切皆化为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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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佳节，灯火阑珊，宣景大街上热闹非凡。

花遇殊随季元启从首辅府逃了出来，一路上跟在季元启身后，左瞧瞧右看看，好奇的打量着摊子上摆着的新奇玩意儿。

季元启看花遇殊走得稍慢，便放缓了步子与他并肩。

此时的花遇殊早就忘了自己旁边还站着个季元启，还没跟季元启说一声，自己自顾自的就跑到一个摊子前站住了脚。

季元启看身边的人儿没影了，回头一看，便看见花遇殊手上摆弄着一盏花灯，样式华丽精美，不知是哪个地来的。

他信步走过去，揪住花遇殊的后衣领，将他扯到自己身边，警告道：“别随便乱跑，你要是丢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花遇殊将季元启的话当成耳边风，他指了指罗列出来的各种各样的花灯，兴致勃勃的说：“你看这花灯长得那么好看，我们一起放花灯吧。”

摊主看花遇殊看花灯看得入迷，便开口讲道：“这些花灯都是用上好的材料制成，放个花灯可以许愿，也可以祈求平安。”

季元启叹了一口气，松开了花遇殊的后衣领，双手交叠，一脸无奈：“别放花灯了，那里人多，对你不利。”

“别啊，看其他人放花灯我心痒痒，哥，跟我一起放花灯吧。”

季元启铁面无情的拒绝了花遇殊的恳求，他转身欲要离开，花遇殊一把拉住了季元启的衣服，抬眸摆出一副要跟季元启打一架的表情，但依然没能藏住花遇殊发亮的双眸。

说出来的话倒是白费了这个表情：“有你在我身边，谁敢对我不利。”

季元启被花遇殊那双闪着耀眼星光的眼眸给狠狠击到了，难得见到花遇殊露出这样子的表情，他于心不忍拒绝花遇殊，拍拍胸脯，将一个货真价实的金锭子放在桌子上，一脸豪情。

“你要哪个？”季元启眉尾轻挑。

花遇殊瞧了好久，最终指了一个荷花样式的花灯，说：“就要这个了。”

摊主边笑边把荷花花灯递给花遇殊：“后生真有眼光，这荷花花灯可谓是这里面做工最精细，最华丽的花灯了。”

花遇殊乐呵呵的收下花灯，举起来摆在季元启面前，歪头露出一个眼睛，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你看我选的花灯多气派。”

季元启先是一愣，而后将花遇殊的手慢慢推下来： “别炫耀了，快走快走，咱去放花灯。”

花遇殊听话地跟上了季元启，季元启的背影给他一种熟悉的错觉，让他都下意识恍惚了一下。

大概真的在梦里见过吧，他心里想。

摊主拿起桌子上的金锭子，用手掂量了一下，还挺沉，他刚想把余钱结给季元启，一抬头，两个人都没影了。

自己还捡了个大便宜！

此时两个冤大头已经走到河边，河边人多，熙熙攘攘，不少人来河边放花灯，讨个吉利。

花遇殊把愿望写在一个纸条上，将纸条放进花灯里，愿望便与那花灯一同在寂静的河面上缓缓移动，随着水流渐行渐远。

他十指相扣握拳，低头将唇抵在大拇指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他的愿望，季元启早就把金锭子的事抛在脑后，他就在花遇殊旁边，静静的看着花遇殊的侧脸。

花遇殊生着一张好看的模样，那张脸可谓称得上是这世间的皎皎君子，勾唇一笑惹得多少姑娘为之涨红了脸。

季元启就是被这张脸勾住了心，他伸手想要去触摸花遇殊的脸，花遇殊却抬头睁开眼，看向远处，似是在寻找已经飘走的花灯，季元启立刻收回手，当做无事发生。

花遇殊看季元启略显惆怅的目光，疑惑的问了句：“你怎么了？”

“没什么，”季元启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衣服，“花灯放完了，咱们走吧。”

花遇殊点了点头，起身立刻跟上了季元启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