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涛汹涌 深宫曲（同人4）

自那晚侍寝后，我便时常被那人翻牌子，不出一月升到了昭容，迁到披华宫主殿，赐号纯。

林烟语的听月小苑临着主殿，我寻她打发时光倒是轻松许多，省了不少路程。

上次寻她打叶子牌时，方入屋便瞧她神色恹恹，正倚着美人榻阖眼歇息，身旁的宫女朝我行礼后，俯身在她耳侧低语了几声，她才缓缓睁眼望向我，眉眼之间倦意来不及敛起。

林烟语收起疲色，扶着宫女的手起身循礼迎我，勉力淡笑：“小九，你来了。”

我瞧她形容憔悴损，暗自心惊，忙上前扶她免了礼，语气携着些许嗔怪：“你同我还行些虚礼做甚？”话毕，转头向一旁低眉顺眼的连桃递了眼色。

连桃，林烟语的贴身侍女。

她年岁比林烟语还长上两岁，心思沉稳，待林烟语同亲姐姐似的，体贴细致。

我瞧连桃一脸苦色，打量林烟语的脸色欲言又止，便不免心急了几分，开口道：“连桃，你直说吧，你主子眼下这副形容，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林烟语挨着美人榻坐了，撑起眼皮凝我一眼便阖眼不语，没甚精神气。

“纯娘娘，我家娘娘...”连桃看主子轻揉太阳穴，没开口制止的意思便往下续道，“娘娘不过小小美人，这几月又受了圣上冷待，那几位高位妃子...真真不讲理，争锋不过娘娘就日日使些绊子。”

“连桃！”林烟语拧眉，却仍未有睁眼的意思，她如一枝失了颜色的枯花，开口时花瓣似又黯淡了几分，“你多言了。”

连桃眼角红了，倒也依着林烟语识时务地闭了嘴。

“我瞧连桃没半分多言的。”我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你如今的形容真叫人...”

“......”

“林家也算钟鸣鼎食之家，况且林伯如今是前朝重臣，哪个敢欺负你？”

“别说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她舍得开了口，却冷冷地睨我一眼，“也对，你什么都不用懂，有你的爹爹姐姐护着你的天真烂漫。”

我一噎，不知说些什么了。

她别开眼，伸手去端桌上那盏茶，茶液晃出杯盏，撒了她一身，我才看清她止不住发抖的手。

连桃忙拿帕子去拭她打湿的外裳，她不悦地将茶盏掷在了桌上，发出哐啷一声脆响，随后推开连桃的手，嘴角勾起讥笑的弧度，抬眸望我：“不知纯昭容看我笑话，看的可好？”

“......”

“如果没别的什么事，臣妾先送过纯昭容了——连桃，送客。”

连桃愣在那，为难地望向我，双唇轻颤，嗫嚅半天道不出整句。

冷意沿脊骨之上漫了全身，眼眶有些发热，我稳不住身形，晃了两晃，小春忙扶住我，冷眼瞪了眼林烟语：“林美人，你逾矩了。”

“小春——”

鼻头猛然一酸，我仓皇地想逃，半刻也待不下去，视野逐渐模糊，慌乱之中我攀着小春的胳膊，每一步对我都如凌迟。

在那以后，我便再没踏入听月小苑，我不知她怎了，却没有勇气追问。

记忆中，京城未出阁的女眷们办宴时，总有人有意无意地调笑我，她们都知晓我生母诞下我不足一月便去了，总觉得我是另类，却忌惮我的家族面儿上收敛几分。

我不傻，能看出她们眸底藏不住的轻蔑、厌恶或者同情，她们不挑明，我便装作什么都不懂，就同阿爹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有一回，金家小女在宴会上吃酒吃得有些醉意，痴痴地说着糊涂话。忽的，她转身望向了我，抿唇不怀好意地笑道：“魏三娘，你在宴会上玩得可开心？”

我歪头想了想，点头应了。

“玩得开心就好。”她眸底闪烁着讥讽的光，“我怕你没人教导宴会礼仪，同我们玩得拘谨了些。”

我猛地抬头望她，明白了她话里藏的意思，却撑出个笑，眨着眼望她：“我怎会同姐妹们客气？”

“不会就好，呵呵...”

“有完没完！”我寻声望向北座的姑娘，她一袭鹅黄衣裳，白净的脸上柳眉微蹙，颇埋怨地瞥了金家小女，“不会说话就闭嘴。”

“林烟语，你插什么话？”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回道：“教训你这不会讲话的丫头啊，听不出来？”

“你...”

“你什么你，我不同你计较你方才直呼我名讳之事，往后你记清楚了，唤我一声林小姐。”她不疾不徐抿了口茶，“我记性不好，只晓得当今朝廷上国公就五家，我林家占一个，魏家占一个，不记得何时冒出个金家？”

金家小女酒醒了几分，如今宴会之上京城女眷的目光都粘在两人身上，她觉得有些掉面，没好气低声道：“林小姐...”

林烟语冷哼一声，算是了结。

宴会风波之后，林烟语同我理所当然地成了挚友，她与我无话不说，形影不离，会追问我的喜怒哀乐，而如今我却没有勇气追问她，被她的冷淡拒之门外。

我不理解，却无可奈何，正低头思量着往事，未注意独孤姑姑冷面入殿，“娘娘，魏贵妃传你...”

瞧向窗外，一院子的树枝桠光秃得难看，池水冷冷结了层屏障，冰层之下与世隔绝。

入冬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