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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已销魂

润玉本纪(精修版)

或许是因为这几天又是重责天后、又是外派润玉到鸟族平乱、又是授赤霄剑叫润玉挂帅出征昆仑山,显得天帝格外倚重这位大皇子,天界重臣开始纷纷给璇玑宫下拜帖。太微忌惮,传召长琪和穗禾于省经阁觐见。

这一趟,原来是为了给穗禾和旭凤赐婚,长琪开始还不明白,给旭凤和穗禾赐婚,似乎几千年前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为何要这样秘密地提出呢?

何况,旭凤和穗禾定亲,神神秘秘地叫她来作甚?

正当她神游天外,思忖着旭凤跟穗禾的婚事时,便又听天帝高高在上的声音响起。

“润玉成婚,旭凤的婚事也不能耽搁。本座心想,让你二人共同嫁入栖梧宫,以效娥皇女英,不失为一段佳话。”

“陛下!”她跪在地上,依礼一拜,正想请太微收回成命。

“领旨谢恩吧!”

穗禾接旨一看,那上面写的赫然是长琪为火神妃,她是侧妃……

“请陛下收回成命,听臣一言。”,长琪抬起头来,第一次直视君颜,“火神殿下与公主情深义重,断不能在新婚之时……”

“怎么?你是看不上火神妃的位置,还是看不上旭凤?”

“臣一无闭月之容,二无停机之德,难以配得火神,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她此刻急着不接这婚约,除了这些场面理由,再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太微把她嫁给旭凤,为的不是牵红线,而是立储——他想把紫薇帝令给旭凤。

她安抚了穗禾几句,直接回了道玄仙府。

五日之后,她跟穗禾要共同嫁给旭凤的事就会昭告六界,她要想一个万全的办法。

入了夜,她将御魂鼎取出,猜测着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是鼠仙?簌离?还是荼姚?

做好了心理准备,缓缓地打开御魂鼎,准备取穷奇瘟针。

她双手运作灵力,一阵金光没入御魂鼎,只见那御魂鼎轻轻旋转,溢出一道道白光。

鼠仙出现在了她眼前,还未及看清,便呕了一口血,消失了。

“大长侍,珍重!”

簌离一身红纱,瞳孔里似有化不开的浓墨。

“琪琪,别怪干娘,别恨干娘……”

荼姚的眼神比话更加锐利地鞭笞她。

“四百年来,你是处心积虑、早有预谋!”

都在她意料之内,她本以为能够克制心魔阖上御魂鼎了,却见到润玉出现在她眼前。

“润玉心慕仙子五千载,望闻仙子意下。”

至此,长琪泪如雨下,忍着痛使出灵力,打散了润玉的幻影,终是取出瘟针,阖上了御魂鼎。

三根瘟针出现在她的手上。因着不知道瘟针吃下去多久起效,分出一根来,连夜研制了对付瘟针的药。被瘟针伤了之后,会昏迷,是以,那药的主要作用便是醒神,镇痛次之。

直到翌日晨起,长琪才制好了药,将穷奇瘟针磨成粉,撒入一碗酒中。

彼时,璇玑宫内。

穗禾发觉自己上的鸟族调粮奏折似乎出了问题,正和鸣岐商议。

鸣岐:“公主,你在明,那人在暗。既然咱们在明,那便明着来,再给陛下上一道折子,说这事便是。”

“那若是再被人动了手脚呢?”

“尽数推到隐雀身上便是。”

二人说着说着,就说起了穗禾和旭凤的婚事,鸣岐听说穗禾为妾,火神妃是长琪,便打算着去道玄仙府看长琪一眼,探一探她的口风。

翌日晨起,鸣岐来到道玄仙府,才发觉这座府邸空无一人,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道玄仙府没有仙侍,也没有多余的布置,显得比璇玑宫还要冷寂百倍。

鸣岐进了屋,便看到满头是汗的长琪,走近一看,才见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开裂了。

她正伸着手够几案上的一碗药,鸣岐见状,赶紧拿了那碗药,抚着长琪坐起身,给她喂了下去。

“长侍大人。”长琪此刻刚吞了穷奇瘟针,尚且虚弱,神志不清,否则也不会管鸣岐叫长侍大人。

“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相识几百年,鸣岐还没见过她什么时候虚弱成这样。

“长侍大人……”

鸣岐眉头轻皱,叹了口气:“叫姐姐吧。”

“姐姐……你说,你说……”药效尚没有起效,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仍旧觉得胸口剧痛,“你说……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受委屈的总要是女人?”

鸣岐眉头皱得死紧,终是没有回答。

“你这样不行,我叫沅灏来侍奉你。你看着她长大的,相处起来也顺当。”

鸣岐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正要离去,却被抓住了手。

“帮我……帮我呈递陛下。”

鸣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书桌上有一个奏折。

“好。”鸣岐带着奏折出了门,打开一看,原来是因病告假的奏折。

她心下了然:长琪这是不愿意嫁火神,宁愿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事……

究竟是为了成全她和穗禾公主的情义,还是成全她和润玉的情意,亦或者二者兼有,又有谁知道呢?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鸣岐带着奏折去九霄云殿,太微接奏折时,一只手拿过折子,另一只手却握住鸣岐手腕。

“陛下,小仙告退。”鸣岐开口,可太微却依旧不放手。

鸣岐抬头,微笑着和太微四目相对:“陛下若是想逼迫小仙做些什么,小仙没有反抗的余地。”

“逼迫?”,太微冷笑,手从鸣岐的太阳穴处缓缓向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本座认定的事,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本座看上的女人,死也不放手。”

说着,太微手中的力道又紧了紧。

“陛下还是先看大长侍的奏折要紧。”鸣岐说着,挑了挑眉毛。

太微打开奏折,才知道长琪病了。

不知道出自什么心理,太微宣道:“不是病了吗?准她三日假,四日之后,派两个仙侍过去,抬着她来见本座!”

道玄仙府。

长琪喝了药,身体除了虚弱些,已经好多了。想起鸣岐告诉她,沅灏今日会来,便给自己涂了些唇脂,显得气色好些,又从仙侍所调了个会做饭的仙侍,准备给沅灏做好吃的。

她没等来沅灏,却等来了润玉。

润玉从袖中境内拿出一张文书,是八百里洞庭湖的属契。

“琪儿,这处洞庭湖,予你可好?”

“我有官位加身,何故再要一处封地……”

“琪儿从小就在洞庭湖长大,一定比其他人,更能治理好。”

润玉的夺嫡之路比他想象中的要凶险,他想要把他在意的人都安排好。长琪有官位和这处洞庭湖,彦佑是生肖蛇仙,他们一定能保护好鲤儿,至于旭凤和穗禾,也无需他操心。润玉知道长琪性子,只是看着洒脱,心中却已然给自己上着数道枷锁,如暮辞所说的,痴顽愚忠。

若他不提,只怕琪儿一辈子都走不出。

何况,他跟锦觅的婚约……

“若是润玉三生有幸,能得琪儿为妻,这洞庭湖便当做润玉的聘礼;若是润玉食言,或是琪儿心有另属,琪儿也不必挂念我,这处洞庭,便当做哥哥给你置下的嫁妆。”

润玉嘴角还是噙着笑,可眼中却是化不开的哀愁。长琪却已然听得红了眼睛,一开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你不要我了?”

从前,长琪总是爱叫润玉哥哥,或是依赖,或是撒娇使性。喊哥哥喊了几千年,早已经习惯了。可这几千年,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这样恨他们的兄妹关系。

润玉抬手为她拭泪,眼里也不由得湿润了。他嘴角弯起,将眼泪咽下,柔声开口:“怎么会呢?璇玑宫永远是你的家。”

“把我嫁给别人,你就开心了吗?”长琪开口,说话断断续续的,她已然是哭得快失声了。

“若是他能对琪儿好,哥哥有什么不开心的呢?”润玉张口哥哥闭口哥哥,反而叫她更加伤心。

他这是说什么话?

长琪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扯着,她吞掉穷奇瘟针,是为什么?

她只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跃龙门时候。不,比那个时候还要痛,至少那个时候她还有所求,还愿意拼尽全力活下去,可现在却只觉得绝望。

“可是你也说,我失望心碎,你也不会开心的。”长琪的话一点都不清楚,反而是哭声更清楚。

润玉拿出一张绢帕,递给她。

她没有接。

如果换做以前,即便是恼他,她也定会接了,然后又朝他扔回来的。

这一次,她没有接,而是把人鱼泪摘掉,放在他手中,又起身去取了龙鳞。

此刻润玉才发觉,天蚕红丝已断。

天蚕丝本就坚韧,不好扯断。润玉意识到,才发现长琪脖子上一道深深的红痕。

“疼吗?”润玉下意识开口问。

“疼……疼你可以抱抱我吗?”

润玉伸手,手离着长琪双肩只剩一寸,终是没再近分毫。

长琪不问,直接扑了上去,趴在他肩头哭着。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千年,自取其辱。

她的坚持,是不是全都错了?

“哥哥。其实你不说,你要娶别人……我就什么都明白的。”,长琪拿过那洞庭湖属契,偏过头擦眼泪,“一会儿沅灏来了,哥哥回去吧。”

润玉离去没多久,长琪请的做饭仙侍便来了。

沅灏来时,还带了岐黄医官来。可惜,岐黄医官也诊不出来这是什么病症。

是了,没有证据,谁又敢猜测、能猜出是穷奇瘟针呢?

养病的这些日子,旭凤来探望她。

旭凤并不知道她生病的事,更不知道她吞瘟针的事,这一日来,为的是问婚事。

二人对弈,各执一子。

道玄仙府的棋是红绿二色,和璇玑宫的一样。她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小玩意,润玉便顺着她换了。

长琪道:“火神和陛下血脉相连,却还不如我一个臣子懂他,臣想问殿下一句,您可知道,陛下为何要我们成亲?”

“洗耳恭听。”

昔日,锦觅认父,成了夜神未婚妻,那时候,仅凭一只凤翎,太微便知道旭凤喜欢锦觅,可太微却没猜到润玉对锦觅根本无意,故而,单单一个锦觅不够,还要把长琪和旭凤绑在一起,方可让润玉恨旭凤,好让兄弟相争。

天帝知道长琪和穗禾情同姐妹,如今天后倒台,一朝沦为阶下囚,把她嫁给旭凤,火神、夜神、鸟族的关系,也便再也不能如从前。

如今天界,鹰视狼顾、龙盘虎踞,过不了多久,便是龙凤之争,那时候容不得这两位殿下选择争不争,天界各路文臣武将自会择主而事,他们之间……终有一战。

她猜测,天帝马上要动的,不是水族,便是鸟族,至于先牺牲谁,那便要看旭凤和润玉,届时谁更需要刹去羽翼了。搅乱了这滩水,平衡了各方势力,若她给旭凤做了火神妃,一来,她成了紫薇门在天界的质子;二来,此举可以逼紫薇帝君出山,辅佐太微,如此,六界贤士,天界至少得半;三来,她嫁给旭凤,便相当于紫薇帝令和太子之位都一起给了旭凤。

最重要的,还是此举可以让二位殿下离心,同室操戈。

长琪明白这些考量,却不能把话说得太透,只道:“为了给二位殿下之间,再添一把火。”

“你同我讲这个做什么?”旭凤问着,下了一子。

她将手中的玛瑙红子扔进旭凤那边的棋篓内,万碧丛中一点红,显得扎眼。

“还下什么棋?”她将头偏过去,看着从门口照进屋子的光。

“殿下……”,她道,“我,或许还有你,终究不是执局者,只是别人掌中一颗棋子而已。”

旭凤见她放下棋,自己也从棋局中抬首,看向长琪:“我想纳锦觅,你意下如何?”

“殿下该去问公主,不该问我。”

“你我既然是未婚夫妻,日后万万年,我自会好好待你的。”,旭凤见她神色悲戚,停了下棋的动作。

“万万年?”,她苦笑,“此前不足一万年,已然尽数荒废,还谈什么日后万万年?”

“你振作起来。”旭凤轻飘飘的一句鼓励安慰,对她毫无用处。

五日之期已然到了,长琪上妆准备面君。

两个仙侍抬着个架子来到道玄仙府,长琪并没拒绝,直接上了担架,大摇大摆被抬进了九霄云殿的侧殿。

侧殿旁边的耳房内,正有天帝太微和九曜星官商议政事,说得便是鸟族的调粮奏章被人扣了的事。

“润玉?”

“臣多方调查,应是夜神无疑。”

“本座把洞庭和八百里太湖给他,就是让他耍的吗?本以为,如今最重要的是战事,是花族、魔界和凡界,却不想,宵小之辈竟在本座身边……”,太微道,“九霄云殿的上神,竟敢在本座眼皮子底下如此铲除异己!查!给本座彻查!”

“陛下,昆仑战事刚刚平息,夜神又是陛下亲子,现在处置夜神,恐怕……”九曜星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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