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如果说，让时间回到刚上霍格沃茨的时候，你问我会不会想到有一天要过上这种生活，那我肯定是要给予一个否定的答案。

如果再说，我现在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那答案一样是否定的。

我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梦里是邓布利多不断地从我眼前坠落高塔，而角落里那双绿眼睛淬着毒一样地死死盯着我。

我的后背一阵阵地发凉，但是很快，身边的德拉科也醒了过来，他抱住我：“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我渐渐平静下来：“又吵醒你了，抱歉。”

德拉科摇摇头，微微笑了笑，然后松开我，光着脚走到壁炉前倒了一杯水给我。

“天快亮了。”他看着我喝完水，拉开了窗帘，东方的地平线上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又是一天开始了，切莉。”

“是啊……”我附和着，又重新躺下，“今天又要做什么呢。”

德拉科没有说话，我们都心知肚明。

自从来到了马尔福庄园，我每天都在想办法怎么才能传递出去消息，我不知道金妮他们到底是死是活，也不知道现在的霍格沃茨是什么样，不知道祖母现在有没有平安地被保护起来，更不知道，现在在他们看来，我是什么样子的。

那天那双绿眼睛我早就已经确定是波特无疑了，所以他会告诉整个韦斯莱家的人，我是杀死邓布利多的帮凶吗？

金妮呢，她会告诉他们，我是如何果断而残忍的杀了一个食死徒吗？

我看着自己洁白干净的手指，上面什么痕迹都没有，然后在被窝里蜷缩起身子——只是没有看得到的痕迹而已，我已经用过多少黑魔法了？

德拉科带了点凉意的身子钻了进来，他轻轻从后面环住我。

“在想什么？”他的呼吸喷薄在我的后颈。

“我想祖母了。”我调整了下情绪，转过去钻进他怀里，“我已经快一年没见到她了。”

“她不会有事的。”德拉科的下巴蹭着我的头发，“我想凤凰社会保护好她。”

“德拉科。”我叫着他的名字，“德拉科，一切都会好的，对吗？”我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灰蓝色的眸子，里面倒映着的我看上去十分脆弱。

“会的。”

他看着我，坚定地说。

作为两个在「谋杀邓布利多」这件事上颇有功劳的小食死徒——尽管我们自身并不想这样，但是无疑，神秘人的每次聚集都不会忘记我们。

到了晚上，纳西莎面色沉重地来通知我们再次去宴会厅，厅里满是沉默不语的人，都坐在那张装潢考究的长桌旁边。

房间里平常用的家具被胡乱地推到墙边。华丽的大理石壁炉里燃着熊熊旺火，火光照着屋子，壁炉上方是一面镀金的镜子。

我们刚刚抵达，正好遇到了进来的斯内普和另一个食死徒，斯内普平静地看了一眼我和德拉科，然后眼神就游离到了另一边，和他们俩一样，我和德拉科的目光被长桌上方一幕最奇怪的景象吸引住了：一具神志似乎不清的人体头朝下悬在桌子上方，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子吊着，慢慢旋转，身影映在镜子里，映在空荡荡的、擦得铮亮的桌面上。在座的那些人谁也没去看这幕奇异的景象。

德拉科的脸色白了白，他看向了我。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神秘人在这个时候轻笑了一声，他示意我们坐下，等到我和德拉科纳西莎一起坐在了卢修斯身边后，他开口了，指着那个旋转的人。

“有些人可能不认识她，我来告诉你们吧，今晚光临我们这里的是凯瑞迪·布巴吉，她此前一直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教书。”

“你们两个，认识吗？”他看向我和德拉科，一双闪闪发亮的红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俩，他垂直的瞳孔看上去格外渗人。

其他的食死徒也跟着他的话一起看向我们俩。

德拉科和我对视一眼，我开口了。

“认识，但是没有上过她的课。”我看向那个旋转着的人，“她教麻瓜研究。”

神秘人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他短促地笑了声：“好孩子，想必肯定不会上她的课的，麻瓜研究，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样？”神秘人不再围绕着这个话题，而是转向了刚刚在他手边坐下的斯内普，“有什么消息吗？”

“主人，凤凰社打算下个星期六傍晚把哈利·波特从现在的安全住所转移出去。”

桌旁的人明显地来了兴趣：有的挺直了身子，有的好像坐不住了，都用眼睛盯着斯内普和神秘人。

“星期六……傍晚。”神秘人重复了一句。他的红眼睛死死盯着斯内普的黑眼睛，目光如此锐利，旁边的几个人赶紧望向别处，似乎担心那凶残的目光会灼伤自己。斯内普却不动声色地望着神秘人的脸，片刻之后，神秘人那没有唇的嘴扭曲成一个古怪的笑容。

“好，很好。这个情报来自——”

“来自我们谈论过的那个出处。”斯内普说，“主人。”

此时，一个叫亚克斯利的食死徒探身望着长桌那头的伏地魔和斯内普。大家都把脸转向了他。

“主人，我听到不同的情报。”

亚克斯利等了等，但神秘人没有说话，他继续往下说道：“德力士，就是那个傲罗，据他透露，波特要到30号，也就是他满17岁前的那个晚上才转移呢。”

斯内普微微一笑：“向我提供消息的人告诉我，他们计划散布一些虚假情报，这肯定就是了。毫无疑问，德力士中了混淆咒。这不是第一次了，他立场不稳是出了名的。”

“我向您保证，主人，德力士看上去很有把握。”亚克斯利说。

“如果中了混淆咒，他自然很有把握。”斯内普说，“我向你保证，亚克斯利，傲罗办公室在掩护哈利·波特的行动中将不再起任何作用。凤凰社相信我们的人已经打入魔法部。”

“如此看来，凤凰社总算弄对了一件事，嗯？”坐在离亚克斯利不远处的一个矮胖的男人说。他呼哧带喘地笑了几声，长桌旁的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神秘人没有笑。他将目光转向头顶上那具慢慢旋转着的人体，似乎陷入了沉思。

“主人。”亚克斯利继续说，“德力士相信所有的傲罗都要参加转移那个男孩——”

神秘人举起一只苍白的大手，亚克斯利立刻不做声了，怨恨地看着伏地魔把目光又转向了斯内普。

“接下来他们打算把那男孩藏在哪儿？”

“藏在某个凤凰社成员的家里。”斯内普说，“据情报说，那个地方已经采取了凤凰社和魔法部所能提供的各种保护措施。我认为，一旦他到了那里，就很难有机会抓住他了。当然啦，除非魔法部在下个星期六之前垮台，主人，那样我们或许有机会发现和解除一些魔咒，继而突破其他魔咒。”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斯内普所说的凤凰社成员，我不用动脑子想我都能知道——除了韦斯莱家，还有谁？

我看了一眼德拉科，他肯定也想到了，他的眼里写满了担忧，但是轻轻地对我摇了摇头。

“而我现在，需要一根新的魔杖。”神秘人对于斯内普的话没有回应，而是又开了一个新的话题，“有没有人愿意把他的魔杖给我使用呢？”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了，食死徒们面面相觑。

“没有人自愿？”伏地魔说，“让我想想……卢修斯，我看你没有理由再拿着魔杖了。”

一直低着头的卢修斯终于抬起了头。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显得蜡黄蜡黄的，一双眼睛深陷下去，神色忧郁，说话声音沙哑：“主人？”

“你的魔杖，卢修斯。我要你的魔杖。”

“我……”卢修斯侧眼望了望纳西莎。她呆呆地目视着前方，脸色和他的一样苍白，长长的金黄色头发披散在背后，可是我坐在她旁边，看到她在桌子底下，用细长的手指轻轻握了握卢修斯的手腕。

卢修斯感觉到了她的触摸，便把手伸进长袍，抽出一根魔杖，递给伏地魔神秘人。神秘人把魔杖举到他的红眼睛前面，仔细端详着。

“是什么做的？”

“榆木的，主人。”马尔福小声说。

“杖芯呢？”

“龙——龙的神经。”

“很好。”神秘人说。他抽出自己的魔杖，比较着长短。

卢修斯不由自主地动弹了一下，他看向了神秘人那根魔杖，似乎指望神秘人能拿自己的魔杖换他的那根。

神秘人注意到了他的表现，恶毒地睁大了眼睛。有几个人发出窃笑。　　

“我给了你自由，卢修斯，这对你来说还不够吗？像我注意到，你和你的家人最近好像不太高兴……待在你家里，有什么让你们不愉快的吗，卢修斯？”

“没有——没有，主人！”

“全是撒谎，卢修斯……”　

他冷酷的嘴已经不动了，但低低的嘶嘶声似乎还在响着。这声音越来越大，一两个巫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听见桌子底下的地板上有个笨重的东西在爬。　　

巨蛇探出身，慢慢爬上神秘人的椅子。它越攀越高，似乎永无止境，然后把身子搭在伏地魔的肩膀上。它的身体和人的大腿一样粗，眼睛一眨不眨，瞳孔垂直着。

神秘人用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巨蛇，眼睛仍然望着卢修斯。　　

“为什么马尔福一家对他们的境况表现得这么不高兴呢？这么多年来，他们不是一直口口声声地宣称希望我复出，希望我东山再起吗？”

“那是当然，主人。”卢修斯说道，他用颤抖的手擦去嘴唇上边的汗，“我们确实是这样——现在也是。”

在卢修斯左边，纳西莎也古怪而僵硬地点了点头，眼睛躲避着神秘人和那条蛇。德拉科刚才一直盯着长桌上方那具毫无生气的人体，此刻迅速扫了一眼神秘人，又移开了目光，看向了我。

我在桌子底下握紧了德拉科的手，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

神秘人无疑是注意到了我的动作，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忘了……切莉也算是马尔福家的人了，对吗？”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他的话引起了一些食死徒发出嘲讽的笑声。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段时间每天我都在和德拉科练习大脑封闭术，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害怕他的注视了。

“是的主人。”我看着他的红眼睛，“但是我们每个人都会对您忠诚并且希望您可以掌控整个巫师界的——”我环视了一眼在座的食死徒，除了斯内普和贝拉，似乎每个人都躲开了我的目光。

贝拉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而斯内普的表情则是充满了审视。

“阿兹卡班是个折磨人的地方，所以卢修斯叔叔才会有些憔悴。”我补充道，“我们全家人都务必感激您救出了他。”

神秘人盯着我看了会儿，然后从他没有嘴唇的嘴里逸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你找了个好妻子，德拉科。”神秘人对着德拉科说，“等她成年了，我可以为你们主持婚礼， 我想你们不会拒绝吧。”最后一句，他是对着卢修斯和纳西莎说的。

纳西莎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荣幸之至，主人。”

也许是因为我们说话的声音太大了，方才好像是已经进入昏迷中的凯瑞迪·布巴吉醒过来了，她依旧在旋转这着，但她睁开了眼，转过来，面对着斯内普，她似乎是认出来了他，眼里露出了希望的光芒。

“西弗勒斯……求求你……求求你……”

“安静。”神秘人说着又轻轻一抖卢修斯的魔杖，凯瑞迪像被堵住了嘴，立即不做声了，“布巴吉教授不满足于腐蚀毒化巫师孩子的头脑，上星期还在《预言家日报》上写了篇文章，慷慨激昂地为泥巴种辩护。她说巫师必须容忍那些人盗窃他们的知识和魔法。布巴吉教授说，纯种巫师人数的减少是一种极为可喜的现象……她希望我们都跟麻瓜……毫无疑问，还有狼人……通婚……”

这次没有人笑。毫无疑问，因为神秘人的声音里透着愤怒和轻蔑——他在真切的生气。

凯瑞迪·布巴吉还在旋转着，第三次转过来面对着斯内普。泪水从她的眼睛里涌出，流进了头发里。斯内普一脸冷漠地望着她，慢慢地，她又转了过去。

「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照亮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轰隆一声，凯瑞迪落到桌面上，震得桌子颤抖着发出嘎吱声。几个食死徒惊得缩进椅子里。

“用餐吧，纳吉尼。”伏地魔轻声说，巨蛇晃晃悠悠地离开了他的肩头，慢慢爬向光滑的木头桌面。

德拉科死死地拉住我的手，伸出手来似乎想遮住我的眼睛，我原本也本能的想闭上眼，可是当鲜血猛的溅在我脸上的时候，我放弃了这种本能。

我拉开了德拉科的手，死死地盯着纳吉尼的动作，看着她一口一口吃着她的——「食物」。

面对这样的血腥又残忍的场面，谋杀和食人。

我心里的厌恶却大于了恐惧。

我看着纳吉尼大快朵颐的样子，思绪游离，想起来方才关于转移哈利的话题。

如果真的如同我想的，会转移到陋居，那么韦斯莱家肯定会参与。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

“主人。”德拉科观察着我的表情，他好像和我想到了一起，伸出手擦了擦我脸上的血，我看向他，他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轻声说，“波特转移的捕杀，我和切莉，我们可以参加吗？”

纳西莎瞪大了眼，她似乎想开口制止，可是神秘人的声音打断了他。

“当然可以。”他的目光在我和德拉科之间游离，“除了波特，其他人，你们俩都可以解决。”

我没有作声，看着纳吉尼终于吃饱喝足，吐着信子慢悠悠地滑回了神秘人身边。

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纳吉尼的头。

“好好表现，马尔福家有你们两个，我想，会比以前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