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三）

蓝忘机有些话闷在心里未必就好。

蓝忘机不说出来，旁人，尤其是你在意的人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讲到这里，蓝忘机状似不经意地看了魏无羡一眼。

蓝忘机若那人值得你信任，与其憋着，不妨直说。

聂平吟微愣，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话入心头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有话直说？她不敢，一无所知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世界风平浪静，比画还要美好。但回头去看，一切不过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若胆怯畏缩着，她起码能在大部分时候自欺欺人，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编制着心上人与自己两情相悦的梦。但她打赌，只要她上前哪怕半步，美好的景象就要无情地碎成齑粉……

完整又真实的她是个经历复杂、善恶难辨的女子，而那个人口口声声、身体并行对她道着爱慕的人定然不是没对过去的她用过真心，就是把如今的她当成某个自己的替代品……

聂平吟仰头再将一杯酒饮尽。天子笑的劲头总是于入胃后再过上少许时候才会骤然上爬，然后辛气裹着香气上涌，促使被麻痹的酒客惆怅人们不受控制地露出一抹笑，而所有烦恼也在此刻尽数被这一阵酒气冲刷下丢了。

脑子有些晕乎，聂平吟只觉得面前两个青年的脸上忽然染上了些稚气，其中气质清冷的那一位变得尤其好看，她一瞬间心头涌起许多有他的画面，写字、画画、奏乐、喂鸟、舞剑……嗯？那是他吗？记忆里的那个美男子似乎与他有少许不同……

魏无羡小二，好酒，再来！

魏无羡许久没这么过瘾，待新酒替了空坛子，他为聂平吟满斟，又殷勤与她碰杯。不多时，小姑娘开始止不住地傻笑，魏无羡的眉眼也眯成了好看的弧度，再也不能睁得大开。

在魏无羡再次朗声招呼店家上酒的时候，蓝忘机薄唇微动，想让魏无羡收敛些别闹太过了。薄酒消愁，过量却伤身。

可那对如丝的眉眼睨了他一下，直让他喉结翻涌，带着薄茧的指腹与他大腿上的衣料摩擦，锦缎本顺滑无比，可此刻却无端生热。

魏无羡蓝湛，你可别拦着我和师妹，有些话，是酒喝够了才能说出来的。

魏无羡我们今天……

魏无羡不醉不归！

哦，这是打定主意要献祭自己，向对面的姑娘套话了。偏生即将“被卖”的那个还豪气冲天地拍胸要为“人贩子”数钱：

聂平吟羡哥说得对，湛哥你且纵了我们这一回吧！

以为此生再无可能重温的口吻又至耳边，蓝湛停住制止的动作，少有的激动浮现在浅透的琉璃眸里，一时间竟比火焰还鲜亮。

他轻轻“嗯”了一声，抓住魏无羡在他大腿上作乱的手不住摩挲，很想对他说一句话：

蓝忘机魏婴，果然，有的事只有你才做得到。

这一刻前，他几乎认定聂平吟会否定过去的一切，永远不会承认活在过往岁月里的那些故人，包括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