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此次清河聂氏的来宾中,带队领头的人是二宗主聂怀桑。按理说,主人家若要询问这批来宾的喜好都该同这位聂二宗主或其身边人来说,但为何他师兄方才却先询问了旁边的聂小姐?
除非……
这位弟子心思一片活泛,来时路上聂平吟对山路不寻常的熟稔忽然有了合理的解释,成了姑苏蓝氏曾有人私下与她说起,甚至悄悄带她走过的铁证。
不爱在世俗权力上钻营的蓝家人爱某些无伤大雅的小地方花心思。白衣蓝袍,绶带飘飘,表情淡然,行动如仙的蓝氏弟子们平静的外表下多藏着一颗对世事真理一览无际的心,无论是上古典籍还是世家风闻,他们皆有兴趣得很。
这位弟子很快便将他的收获分享给了几位好友,经其一番推敲琢磨(添油加醋),有关聂平吟与蓝曦臣关系的各种猜测如风一样席卷了云深不知处。
有意淡化自己存在感的聂平吟感到十分惊恐,在与聂怀桑一同下山去往金家送嫁队伍的暂居处时,遇见的蓝家弟子个个态度热切,不复在外的清冷,她偶然生出些恍惚,以为自己还是那位两姓之弟子江念归。
蓝氏弟子们珠玉在前,金家人的冷淡便显得尤其明显,再一次被看门的下仆冷脸拒绝,聂平吟心中的不安满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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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怀桑还是连通报一声都不愿意吗?
聂怀桑声音低沉,垂下的眼睫与眼窝组成一个忧郁的弧度,搭上他颓丧靠着的这道旧墙,显得阴沉又忧郁。
聂平吟嗯。
聂平吟二哥,我还是直接报上身份吧。
聂平吟小蝶做了这么多年世家仙子榜榜首,追求者甚众,婚礼前夕,金家人难免多些顾忌,管得严些,以免对新娘名声有碍,甚至于……
聂平吟坏了一桩姻缘。
聂平吟干巴巴地安慰,说到“姻缘”二字时有深深的扭曲怪异之感。便是已过了好几日,她依然很难消化这对年龄错配的婚姻。
良久过去,聂平吟好不容易等来聂怀桑很低的一声“嗯”。她咬了咬嘴唇,解开身上的斗篷丢给聂怀桑,着聂氏弟子常服又一次来到门前。
聂平吟劳烦去通报一声,我是清河聂氏的聂平吟,与你们大小姐交情甚笃,是以在她出嫁前夕,怎么也是要亲自道喜与陪伴的……
聂平吟姿态放得很低,清河聂氏的大小姐本不必与金氏守门的仆从亲自说话,有什么吩咐,遣下仆前来便好。可她与聂怀桑忧心忡忡之下做事丢了周全,只想着便宜行事,半个随从都没带。可他们在此处不仅遭了冷遇,更有几番为了入内扯的谎话,这几层一一叠加后聂平吟难免气短,摆不出世家小姐的谱。
依然是拒绝,看门的甚至没有与她核实身份,只再一次说明大小姐谁也不见。聂平吟长长叹了一口气,抿唇回到聂怀桑身边。
金蝶这人甚是奇妙,无论如何,大小姐架子都摆得很足。她想见人时,绑也要将人绑来,不想见谁时,便使人一拦,再怎么说话,即便道明身份,也连个可以传话的都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