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一）

再精于算计的人也会碰到很多意外。

孟瑶没想到，他在不夜天上又见到了那个小名叫绵绵的姑娘。

其实这些天，他也藏在黑暗里偷偷瞧了她很多眼。但当他开始期待起偷窥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醒悟，不能放任自己这样下去。

孟瑶还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而且与纯白的罗青羊相比，孟瑶的很多念头都像是下水沟里见不得光的污水，他还亲手打晕了她……因此，孟瑶有些怯于面对罗青羊。

这次，她比上次更六神无主，可见着他的时候，罗青羊的眼睛又亮了。

罗青羊孟公子！

罗青羊巴巴地跑过来，

罗青羊求你、求你救一救魏公子！

罗青羊他被温二公子带走了！

罗青羊温二公子很生气，说、说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这事孟瑶知道。他在教化司围观了全程，此时正急着去找王灵娇，与她共议此事。

孟瑶可以温言劝慰罗青羊，暗示他会悄悄出力；也可以果断拒绝她——立场不同。可孟瑶停下了脚步。

金光瑶他是你什么人？

孟瑶阴阳怪气，

金光瑶明知身处险境，他魏无羡为什么还要逞英雄？

金光瑶这般情况，难道不是魏公子咎由自取？

孟瑶盯着有些被他吓到了的罗青羊，“呵”地轻笑一声。气氛稍缓，罗青羊依旧盯着他的眸子，用倔强的眼神请他出手。

罗青羊孟公子，我知道，你身处这个位置很难。

罗青羊你不是一个坏人，你……你看上去助纣为虐，像是岐山温氏的一条走狗。

罗青羊但我看到你的眼睛特别干净，我知道，比起呼风唤雨、万人畏惧的仙督，你更向往救苦救难的菩萨。

金光瑶我身处这个位置很难？

孟瑶又笑了一声，这个笑比方才真实了少许。

金光瑶难吗？

孟瑶捏着罗青羊的手腕子认真问她，并将她所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金光瑶姑娘知道我的出身吗？

孟瑶发问。

金光瑶她应该什么都记不到了。

看着呆呆的罗青羊，孟瑶开口帮她回忆：

金光瑶我曾经，在金子轩公子生辰宴时，登上金麟台认父，结果被仆役嘲讽着从最顶上一路滚落至地下。

看着罗青羊脸上的震惊，孟瑶笑了：

金光瑶正滚到地上磕破了头的时候，碰到罗姑娘路过，承蒙出手相助，为我这个低贱的妓生子擦脸。

过往的恩怨说完，孟瑶嘲讽道：

金光瑶尘世间挣扎的人，每一个都很难。

金光瑶我娘觉得她难，她熬了一辈子也没能等到她的善郎把她八抬大轿、轰轰烈烈地娶回去。

金光瑶金夫人也觉得难，她出身大族，金尊玉贵，是仙门贵女的典范，可她相公却偏偏将心分成了很多瓣，她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却也只得到了一点点。

金光瑶还有金光善。

孟瑶眼里蔓上血丝，他轻笑了一下继续道，

金光瑶他也觉得自己难啊。他自视甚高，却只是五大家的一个家主，而不是仙门第一人金仙督；他自诩风流，却偏偏为一个女人掣肘，要日日收敛起性子，即便对路边的野花动心了，也只能悄悄地偷腥……

金光瑶这世间谁活得容易了？

金光瑶既然都这么难，那我便挑个苦难少些的角色演。

金光瑶仙督？菩萨？

孟瑶这次笑得略显张狂。

金光瑶姑娘猜错了。

金光瑶我觉得，做加害者比当一辈子受苦受难的活菩萨来得快活。

金光瑶起码在自己抑郁不能平复的时候，能去想想那些因为自己的心血来潮更受折磨的人……

金光瑶呵呵……

金光瑶如此总能得按捺几分意难平，多几分活头。

金光瑶 我的生父金光善，我厌恶他，却也感激他给了我一条命，以及——

金光瑶言行身教地告诉了我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