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理（二）

在江念归的印象里，江澄是江氏半吊子威严的少宗主、莲花坞里骄傲别扭的二师兄、世家间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和小家里有些笨拙却对她贴心关切的傻哥哥。她从未见过或设想过江澄这般穷途末路、困兽犹斗的样子。

聂平吟所以没有谁能永远活在过去，人都是在变的。

聂平吟要以我眼看我的世界，可不能沉溺在别人的往日里。

聂平吟敛眸想道。

盛樱我帮不了你。

盛樱终于艰难开口，

盛樱我看到过很多个她，但都不是她。

盛樱其实我见得最多的，是您的母亲，虞紫鸢虞夫人。

盛樱的声音低沉，听起来心事重重，

盛樱我之所见，应是十九年前的事，也就是三小姐诞生那年。

盛樱初见时，虞夫人身姿飒爽、夜猎场上所向披靡。

盛樱可每一个她，后来都流产了。

盛樱说着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

盛樱体弱、坠马、邪祟所致……

盛樱没有哪个三小姐活下来了。

江澄你在胡说什么？

江澄不可置信道。

盛樱没有！

盛樱激动地打断他，

盛樱不是胡说，那是三小姐所有可能的命轨。

盛樱从她失踪那年、我初习命理之术之时起，我便开始算。每次我都被推演的结果吓得好几天不敢合眼，只要我闭眼，就是虞夫人苍白着脸痛苦嘶吼，身下晕开血痕的画面。

盛樱我本以为是我学艺不精遭的反噬，可后来我连你……

盛樱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冷静道：

盛樱我看到了很多人的命数，每一个都分毫不差、精确无比；而去看她，仍然是那种见鬼一般的结果。

盛樱我算不出来……

盛樱我帮不了你啊！

盛樱似乎已落了泪，她停了几息才继续道：

盛樱后来见识得多了、知道得多了，我大致想通了……

盛樱我听说三小姐的灵识不全。

盛樱这世间还有一个人，不、一类人，我几乎推断不了他们的命数——比如夷陵温氏那位温宗主。

盛樱我大胆猜想，灵识不全之人魂魄缺损，命数也被掩盖。我为了证明这个结果，用了半条命去看了温宗主的几乎整条命线。

盛樱你不是后来问我，射日之征时我为何不露面吗？因为要算的人修为越高，我受到的反噬就越大。那时候，我几乎全靠阿箐一个小孩子照顾。

盛樱果然，我只看得到这条线的开头和结尾，所有过程都藏得干干净净。

盛樱温宗主灵识缺损的那些年，我什么，都看不到。

江澄说不通，这说不通……

江澄你说你看到过很多个……我娘流产了。

江澄可念念她是个好端端的人，她在我跟前长到那么大，她都要嫁人了！

江澄听得晕头转向，努力从一大堆不解中抽丝剥茧，直击其中关键。

盛樱我也想不通啊，我又用了好久才明白——命理之数啊，都是骗人的。

盛樱不知是对江澄还是自己嘲讽道。

盛樱命数有万万种可能，全知全能是仙人才能做到的事。

盛樱所谓命理之数，看到的只是过去、现在和未来所有可能的，而非必然的结果。

盛樱江宗主，你说我能帮你吗？

盛樱我从来不与你提我会这个，因为我知道，我帮不了你，我只会让你有了希望之后再陷到绝望里去……

盛樱或许我能稍微宽慰你些许……如果三小姐还活着，她没来找你多半是因为遭遇了些事，灵识比修士的修为更为重要，若灵识本有所缺失，再遇到意外，失忆是再正常不过了。

江澄我明白了。

江澄平静道，

江澄她死了。

江澄是我们没用，这么些年了，找不到她人、找不到凶手、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又激动了起来，身体因哀极怒极气极边说话边抖动：

江澄为什么啊？

江澄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什么坏事都没做过，唯一一次任性也只是为了去帮心上人……

江澄可他呢？蓝曦臣他凭什么？

江澄我妹妹因为他死了，他把我活生生的妹妹弄丢了，结果他猫哭耗子般地惺惺作态了个三年便当她不存在了！

江澄他要另结新欢，和别的女子快活过一辈子……

江澄可我的念念呢？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记得她的人会越来越少……

江澄凭什么……凭什么？

江澄情绪波动到极致，一个大恸，整个人晕了过去，直挺挺地向后栽去，后脑勺触墙，磕出好大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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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蓝曦臣（浅笑 暗暗幸灾乐祸）我向前倒，二舅子向后栽，这就是难兄难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