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无根而固

亲爱的日记本

是什么造就了精灵？是她的梦想吗？是她的思想与志向吗？是她离世之前希望达成的目标吗？还是说是她的恐惧与担忧，她生命里害怕的种种？在从森林里醒来在到刚刚来这个小镇时，我就在想，自己会从事怎样的工作，会有怎样的生活呢？如果有谁问我:“是什么造就了我?”我会好不犹豫的回答到“是我所以天赋的总和。”

如果我还有家的话，要相信这些东西是很容易的。可当我来到阳光镇，当我被无情的丢进着永夜之中时，一切都不一了。像一场大火，就这样将我曾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一切烧毁了。

但很快我又发现，如些不幸的事后的确是谁都无法做好准备的，但是我有这个福气。如果造就了精灵的是她的家的话。那么就是阳光镇无数比我更加慷慨而更加坚强的精灵们造就了我。阳光镇的无数居民们可能永远无法铭记我为他们咏唱的歌谣，不过这完全不是我曾认为地那样悲剧。因为构筑我歌谣的一砖一瓦早已存在于他们的心与口中，因为有他们这样善良的精灵，将生活的基石与我分享，让没有家的我在这里无根而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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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的脚步声，我的颤抖停止了。只能是他。房前通往他和他的朋友的家园的这条土路只有他会走。仲夏的暴雨声里，我听见他细碎的脚步声踏上我家小屋的门廊口。

我在面前的纸上最后写下几笔，完成了《夜之悲歌》的谱子，抬起头。面前砖砌壁炉里的火光已经渐渐暗淡下来，呈现出暗沉的红色。专注于工作的我几乎没感觉到那隐形的寒冷。雨点依然劈劈啪啪打在房顶的木瓦上，他的声音也依然在门廊口徘徊。与其说担心他，我更多是觉得好奇，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走到门口打开门。一只看上去还处于青年的雷伊布站在门廊口，我知道他的名字speed。他身子一阵，嘴巴张开，转过头看着门口的我。很少能见到他被吓到的样子……更别说在他全身湿透的时候。可怜的speed就站在我家门口，透过金黄色的毛发可以看到他那略带惊吓的脸。

“你好。”我温和地微笑。“dawn!是你吗？”不知为何，每当我听到这个名字时，总是会涌出一种悲伤感这使我很想回应叫出这个名字的精灵。强忍不适，我继续微笑的回答到“抱歉了speed，我的名字叫铭冬冰雪。”“你认识我？”“当然，这个房子还是在你的帮助下我才建好的。”“是吗？可是我没有什么印象。”“可能在你忘记了。”

“这种天气出来散步有点不合适吧？”“这个天……确实是不太好。”speed有些不安，嘟哝道。他身后的世界如同瀑布一般，小屋旁蜿蜒而过的土路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条暗棕色的泥河，下午灿烂的日光也消失了，只剩下森林上空阴惨惨的灰色。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发现他的身子上用湿毛巾捆住了一个篮子，贴在他的肚皮上，像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一般，“我就是借你屋子门廊口休息一下。这年头的雨谁也预料不到。”我耸肩，“这雨我也没有料到。平常这个时候我本来也该在外面的，不过今天有点事情要做，就留在屋子里了。”我亲切地微笑起来，“说到屋子，我看你也需要换换环境了不是吗？”“诶，没关系的！”speed摇摇头，指着外面的倾盆大雨，“这个肯定……肯定没有多久就放晴了，你不用太关心我，不会打扰你的，我真的不是——”

“谁会把你这样的精灵晾在外面淋雨呢？”我往回退了几步，朝小屋内示意，“快进来吧。里面有个壁炉，咱们给你暖暖身子。”

“这个……”speed咬着下嘴唇，看看我，看看雨，看看他的篮子，又看着我，“真的不会麻烦你吗？”

我坏笑着，“快点吧，落汤鸡，再不进来我可改主意了~”“那-那好……”他抖一抖依然绑着毛巾的身子，低着头走进屋内，“呼～这地方我怎么就不记得呢。奇怪了——本来我是每天都要走这里过的。附近就是我和fiare他们的旧房子啊？”“也许吧。”我微笑着关上门，挡住外面潮湿的寒冷，“其实我也没搬到这多久。”

“好吧，那就麻烦了。”我带着speed来到了壁炉面前重新点燃火堆，又去取来一条干帕子帮他擦干身子。speed的脸变的通红。连忙抢过帕子“不……不用了，我自己擦就行了。”“嗯哼。”我轻笑一声。

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speed在观察了一下房间的布置后说到“你是写音乐的吗？”我来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各种长笛，吉他，七弦琴，小提琴，单簧管等等乐器包围着我们。火光闪烁里数量繁多的乐器在金属架的支持下挂在小屋的墙壁上。“不，我是追求音乐的，你想要听一曲吗？”“好吧，反正这场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我来到一台钢琴前，沉思了一会儿说到“那就谈《卡农》吧”

伴随着一个个琴键落下，优美的曲调顿时充满了整间屋子，在音乐的环绕下我们渐渐的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我。不久曲终乐停“真好听啊。”speed的眼中带着点点星光，感慨的说到。“多谢夸奖，但这样还远远不够。对了speed我想知道你跑这么大老远是干什么去了？”“为了这个。”speed把毛巾披到自己的脖子上，拆下了篮子上湿透的包装。“可千万别出事了——呼~”他长出一口气，在壁炉琥珀色的光线里从篮子里捧起一个小小的雷伊布布偶。布偶还是干的，可能是这屋子里最干的东西了。他看着它，好像它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要是出了啥事，我可就真的对不起了。”

“有什么秘密告诉我吧，speed，我可不会乱说的”我笑到。

“嗯?”他眨了眨眼，皱起眉头。“哎!没什么!”他清清嗓子将玩偶放回篮子里。“这是小太阳最喜欢的玩偶，那是在她三岁生日时我送她的。”他坐在壁炉前的椅子上，在温暖中放松下来。“小太阳最近感冒了精神很不好，所以我希望她能高兴一点，就去镇上把它修了一下，但是回来的时候……就……”他指指小屋的墙壁，还有壁上依然荡漾的雨声。“真是把我给吓坏了，要是小太阳的娃娃遭殃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平静的说“我理解。但是我要说，现在该担心的不是娃娃。来……”我把自己床上的被子取了下来，“如果你生病了，那就不好了。”“这怎么会呢？铭冬，不用的，我——”“别说话”我把被子盖到speed身上，把他往壁炉那边有推进了一些。“没什么不用的，好好休息。你都被雨淋成这样了，这点忙我必须要帮”他颤抖着，深呼吸，接着慢慢融化在被子和壁炉的温暖里。被子很干净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speed偷偷瞄了一下我，又转回视线。“唔，确实很舒服。”我微笑到:“可不是吗？”看着speed和壁炉慢慢的我回起了当初。

十二个月前，我哭得一塌糊涂，独自躺在镇边缘一座废弃树屋的角落里，蜷缩着，颤抖的爪子掩着面。体内唯一比悲伤的剧痛还要强烈的感觉就是那一股股左冲右突的严寒，直冻到我的骨髓之内。数日来，这萦绕在我的周围的寒冷就是我的报应，随我走过阳光镇的大街小巷。然而此时，在这废弃的树屋里，在这尘土与干草的包围之中，寒冷的感觉反而讨喜，因为寒冷之下的颤抖里，眼泪似乎就要被抖掉，就要让我相信正在经历的这一切似乎没有发生过。

不均匀的呼吸里，我闻着四周的土味，和身下粗糙的地面融为一体，躲进不受铭记的角落中去。一瘸一拐走进来的时候，没怎么装东西的鞍袋就被我随蹄扔到了一边，现在正躺在另一边的角落里，贫瘠的阳光从洞口的细缝里刺下来，如此暗淡，让我分不清地上哪里是我的琴箱，哪里又是树屋里的其他破烂。

又一声抽噎，又一阵颤抖。我的哀鸣从开裂的嘴唇里挤出来，变了形，听起来完全像是另一只精灵的声音。要是我能把自己也忘了该多好。我这样想着。要是能忘掉这些讨厌的感觉，或许我的生活还能更轻松些吧，比如一只精灵漂泊在这座小镇上的感觉，比如看着身下慢慢拉伸的高度，站在窗边摇摇欲坠的感觉……

我呜咽起来，把脸埋进自己的蹄子里，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试过逃走，往东边跑，就这样一路跑出去。但出了镇外还没一公里，一堵严寒凝成的墙挡住了我，直到我差点失去四肢的知觉。我跑回镇中，平息住混乱的自己，然后试着往西边跑，结果一样。在那隐形的暴风雪里，我只得退回到自己的囚笼。

让谁帮忙都没什么用。其实我连看都不想看她们。阳光镇的居民总是那么高兴。自然他们本就如此，我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恨他们。我恨的是我自己。看见他们美好的生活只能让我更加想起自己多么冷，多么饿，多么怕。一切的一切将我逼到了这里——让我躲起来。

我跑到镇西的边缘，这里的寒冷没有严重到无法承受，但又刺骨到能让我保持清醒。接着我在土路边找到一座废弃的树屋。我想整理自己的思绪，但很快发现根本不可能。承载思绪的灵魂已经碎了，如同自己蹄缝间滑落的一滴一滴眼泪一般，碎成几百块，散落在泥地上，再也捡不起来。

就算啥时候我真能再站起来，又有什么必要呢？那时我自己究竟又会是什么样子，又要面对怎样的命运，我不敢想。没有家不过是没有家，没有名字完全是另一回事。我完全可以住在全世界昂贵的豪宅里，再往自己的手里揽下一百万间房子，一百万亩土地，再来一百万个仆从对自己言听计从，然后还可以在全世界最圣洁的墓地里订一片最好的位置。但只要自己没有名字，这样的一切就不是‘家’，生前身后都不会是。

我想着，哭着，绝望地颤抖着。

接着他出现了。

“我的个天诶——！”他拉长的声音回荡在树屋破旧的墙上。我的耳朵接收到脚与洞口木门框碰撞的四重奏，一个身影从外面明亮的世界中走进来，“我刚刚肯定听见了什么……那个……有谁没在吗？你好？”

我以为体内残留的能量早已不够我再站起来了，直到我发现自己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吸了口气。我的视线触碰到他的脸上时，我第一次注意到了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在一束太阳的光芒下闪烁着，脸上是我这饥肠辘辘的三天里见过的最温暖的微笑。

我要对他说什么？我要对一个总是愿意为其他精灵承担一切的精灵说什么？生活好似给了我一把锤子和凿子，再给我一个充满泥土和沙子的世界。说不定一开始装死才是正确的选择，说不定那样，就能再一次地被忽视掉。

但他依然看着我，问道，“你知道这个树屋已经废弃了好久了嘛？你哪里来的？家里离这里远不远？”

直到这一刻才让我有幸发现，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舒缓轻柔的音符。这声音里的亲切在我的眼里又挤出一丝湿润。但我没说话，只是抽泣着，因为我一直忙着看——不是看他，是看着她身上背着的那一袋苹果。突然我觉得自己的嘴很干。接着是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好像我们周围木头搭起来的谷仓就要垮掉一样。

他也听见了，但比我更清楚那是什么意思，“哈哈……饿了吗？”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笑着，“莫得事，我叫speed，来，拿到起。”他一转头，用嘴叼起起一个苹果，向我扔过来，“吃个橘子。哈哈哈……咳咳，我在家里喜欢开这个玩笑。”

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味蕾的尖叫声盖过了一切，不到一分钟我咽下了整个苹果。呛着也没关系，接着往喉咙里塞就好，直到终于咬到果核。虽然自己还是那么饿，但我的眼泪终于停了下来。

speed低低地说道，“哎哟，朋友，慢到点！……嘿，还好送到菜市场之前我都洗过咯。”他走到我面前，坐到地上，“我已经告诉你我叫什么了，那你愿不愿意说说你呢？”

我抖了一下，躲避着他的目光，还有他的问题。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名字显然不是我发明的，如果我真的要给自己一个合适的代号的话，还有什么能比我的乐曲更好呢？那时在意的只有一种感觉，一种比寒冷和饥饿更加折磨着我的感觉——孤独。speed那么真实，那么温暖，让我做什么，说什么的都可以，只要不让孤独将他从我面前带走就好。

“铭冬。”我终于低声说道“我叫铭冬冰雪。”

“铭冬。”他嘟哝着，点点头，拿爪子点一下自己的帽檐，平静地向我微笑着，“你的名字挺好听的，铭冬。”

我的视线又一次模糊了，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我想抱着他。我想他抱着我。我想要温暖，想要安全，想要幸福——可我知道这些东西都不会长久。这一切都不会长久。本来那一刻我就该结束整个对话，然后拿起自己的鞍包跑出谷仓，躲进森林里，躲到一个不会有什么生物拥有足够的人性来向我微笑的地方，一个不会有谁提醒我自己是个值得珍惜的精灵的地方。可speed温柔的声音继续抚慰着纷乱的我，好像我不是什么浑身泥污，沾满泪水的垃圾。

“这座镇子大大小小我也都认识，”speed继续说道，“但我确实还没见过你呢，铭冬。你是过来探亲访友啥子的吗？要我带你去找谁吗？没有必要在这个破树屋后头转悠，对吧？”他眨下眼睛，接着眯起眼睛看我，“……那个，铭冬？”

开始我还奇怪他为什么不停地在问问题。直到他的形象倾斜起来，被反反复复的黑暗包围住，我才明白了。我要昏过去了，整个身体软下来，像一个可悲的少女一般昏过去了。饿不可怕，怕的是饿久了发现自己有多么能吃东西的时候。

“铭冬!”

仙子酱的话:“注意铭冬是已经失忆了的，她没有了以前是曙光黎明时的记忆。虽然现在形象就像是曙光换了个肤色。上面的剧情中speed之所以在树屋里没有将铭冬认成曙光有以下几个原因:1树屋光线太暗了看不清。2此时的铭冬身上太脏了，模样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第一时间没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