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区原本就是穷人聚居地，街巷内行走的鲜少体面人。殷宁的脑子极速运转，思索着挣银子的办法。她也想的明白，一时半会也还是要和奶娘同住。何锦绣无非怕自己是个百无一用娇生惯养的小姐，一旦自己能挣回钱来，她怕是巴不得留住自己。
金子心里惶惑，趁着胡玉河离的远些，听不到她说话，急急的说：“小姐，你卖了我吧！虽然我值不得十两，三四两总是没差的。”
金子无时无刻的恐慌有其原始家庭阴影。殷宁能做的就是拍拍她的手，保证的话没有再说，时间才能检验一切。转过头来问胡玉河：“玉河哥，官盐署在哪个方向？”
胡玉河眨眨眼：“官盐署？四个城区都有。阿宁小姐问哪一个？”
———（哈喽！俺代表情景转换）
慕大老爷下了值回到家，问夫人杨氏：“宁儿呢？你把她安排在哪间房里了。”
杨氏顿了顿：“我让费嬷嬷去接，宁儿却说舍不得奶娘，愿意同奶娘住。费嬷嬷没有法子，留下了几匹布，一些用物和几贯钱。”
慕大老爷脱外裳的动作停住了：“是吗？宁儿这么说的？”
杨氏神态有些不自然：“当然，费嬷嬷还能骗我不成？”
慕大老爷脸色冷下来：“把那个奴才唤进来，我倒要问问她，接人就接人，带着布匹，用品和几贯钱去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这个狗奴才一早就知道宁儿不肯来住，提早准备好了打发的东西？”
杨氏慌了神，犟着嘴道：“那些东西，原本是补贴胡家的。”
慕大老爷深深看着她，杨氏心虚不已，索性发了脾气：“老爷，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你就那一丁点儿俸禄，养着家里上上下下十口人。原本已经入不敷出，这再添上一个……不对，是两个，听说她半道又收了一个丫头。咱们家养不起了。”
慕大老爷沉声道：“多一个两个人吃饭，全家就要饿死了？”
杨氏一噎：“这仅仅是吃饭吗？女孩儿和男孩不一样。儿子可以粗养，女儿则要精心教养。要请教养嬷嬷，还要教授琴棋书画。稍大一点要议亲，许什么样的人家匹配什么样的嫁妆，这都要银子。华妹妹十几年前出嫁，咱家能眉头不皱拿出十八万贯，现在可是连十八贯钱都要精打细算存上半年。咱家养不起。”
慕大老爷黯然：“慕家的条件怎么也比胡家强得多，胡家养了十几年都养得起，换了咱家，养不起了？”
杨氏一狠心道：“身处哪个境地，就说哪个境地的话，胡家养着她，就只求个饿不死而已，绝不要求别的。养在咱家，家里再差也是朝廷命官，宁儿再怎样也是慕家表小姐，该有的体面就必须支撑。老爷……就让她留在胡家吧，大不了咱时常送些东西过去，胡家不会亏待她的。”
慕大老爷一派惨然：“阿娟，你的意思是让宁儿自此流落贱籍，永不归士族。”
杨氏一咬牙：“只能如此。”
慕大老爷神情渐渐古怪，天资如此高的宁儿，竟只能在底层埋没，为衣食发愁？
绝不！
慕大老爷深吸了一口气：“阿娟，你知道吗？我们回来的路上，和太子一路。太子非常喜欢宁儿，我以为，就算宁儿做不了太子正妃，一个侧妃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杨氏眨眨眼，仿佛听到天方夜谭：“太子……宁儿……”
好奇怪的组合。
“阿娟你别不信，这是太子亲手写的请帖，指明了让你带着宁儿去。举西卫全国，这是唯一一份太子亲笔所写的请帖。”
杨氏先是睁大眼睛，接着踉跄几步，一屁股跌坐在绣墩上，半晌，有气无力的喊：“来人啊！费嬷嬷，管家，备车。不，备轿。”
慕家没有轿子，因为养不起轿夫。但是可以租。
黄昏时分，一辆马车并一顶轿子停在了胡家门口，慕大老爷和夫人相携走了进去。其时殷宁也刚回来，洗了一把脸，还没歇口气，就听有人在院中哭着喊：“我可怜的华妹妹，你一早没了，就留这一滴血脉啊！宁儿，乖乖，大舅娘来接你了，快和大舅娘回家去吧！”
殷宁愣住，走出屋子，就见是大舅舅和一个中年美妇人站在院中，那美妇人梨花带雨，好不伤心。一见了殷宁，立马扑了上来，紧紧抱住：“宁儿啊，我的宁儿，你受苦了。”接着狠狠的喝骂费婆子：“你个作死的，让你来接表小姐，瞎说那些有的没的，谁让你自做主张了？看我回去不扒你的皮。”
费婆子耷拉着头，惶恐的应是，照着自己的脸就是几个嘴巴子。
杨氏又骂了几声，这才招呼跟来的人：“都快点，替表小姐收拾随身物品。算了，没什么好收拾的，走吧！”
殷宁望向大舅舅，只见慕大老爷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没得片刻时间，殷宁几乎被架着上了轿子。胡家一家基本还处于茫然无措中。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就来到了位于外城东南角的慕家。京城的布局也是依照东贵南富，西贫北贱的规划。慕家如今既不算贵也不算富，却又是朝官氏族，因此住的地方很微妙。一条街上，慕大老爷住在中间，慕二老爷只隔了三家人。附近住着的都是差不多品级的普通官吏。
慕二老爷也早得到了消息，殷殷的等在慕大老爷门口。殷宁还没下轿的时间，从垂帘的缝隙里看到二舅舅身旁的妇人，一脸阴沉的可怕，心里叹了口气，看起来还有硬仗要打。
慕二老爷一步抢上前来，连声道：“是宁儿来了吗？”
轿子停住，殷宁在金子的搀扶下走下轿来，看着面前的二舅舅。看着看着，心里一酸，明明比大舅舅面容年轻，二舅舅的头发已经有丝丝斑白，许是仕途的不顺，加上生活的艰辛，早已将他煎熬至老。
殷宁握了握拳头，不管如何，就是为了亡母的血脉，慕家也要崛起。
“二舅舅。”殷宁嗓子眼一梗，说不出话来了。慕二老爷泪盈盈的一把握住了殷宁的手腕，激动的说：“宁儿，真的是你。你和你母亲年少时一模一样。”
欸……
（话外音，我这到底是像还是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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