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不能想象，以如今举国皆穷的状态，当年的十八万贯代表了什么。
许氏隐忍了许久，虽然做好了小姐不被接纳的准备，心里还是难受的。费婆子又提起大小姐的嫁妆，嫁妆如今就在殷家，拿得回来吗？他们能假装看不到小姐，容许她活下去就不错了。
殷宁很聪明的没有问嫁妆的事，那几乎就是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恍恍摆在那里。
许氏叹了口气：“小姐，这样也好，不把大夫人得罪死了，将来有个什么事，也还有几分余地。”她哪里知道殷宁从未考虑过什么余地不余地。因她从未对任何人有过任何期待，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金子忍不住想说，您那没过门的儿媳妇早把小姐撵了。殷宁用眼神制止了她，温言道：“奶娘，我想到处走走。我会让玉河哥陪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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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西卫圣启皇帝御书房内。
内府没银子，烧不起银丝炭，皇帝陛下把两只手拢在暖袖里，随着大太监替他翻折子，一边念，一边口头批注。而一个不良于行的老王爷则把他的口头批注付诸笔墨。过了一会，老王爷受不了了：“太冷，我不干了。凭什么我要替你受这个罪。”
皇帝陛下便要发脾气：“朕是皇帝。”
老王爷把笔一扔：“可我已经替你养了一个儿子了。我不干了，你把我这王爷名号撸了吧，我回黎川种地去。”
皇帝陛下嘴角抽了抽，蔫了：“好好好，朕自己写。”
老王爷就得意的把手拢进了袖子里，真暖和啊！
大太监仿佛是聋的哑的瞎的，啥表情没有。
过了一会，门外守卫喊：“太子到，敏王世子到。”
一瞬间，皇帝陛下更威严了，老敏王也庄重许多。太子郁离和敏王世子郁孤一前一后进来，行礼：“父皇万安！”
又面向敏王。太子称：“伯父。”敏王世子喊：“爹，你也在？”
说起来，郁孤自小过继给敏王，父子感情也是真有的。话音刚落，郁孤就去给敏王捶腿，敏王眉开眼笑的，一副哪哪都比皇帝舒坦的神态。
郁离性子清冷，做不来这等卖乖娱亲的举动，这也正是圣启帝最吃味的地方。三个儿子里头，就这一个嘴巴甜会来事的，还给送人了。可若说起继承皇位，郁孤又不合格，这也是无奈。
他转向郁离：“皇儿受苦了，朕听闻你进入千机轮，一度十分危险。那轮……”
郁离沉声说：“儿臣以为，所谓的千机轮天书之秘，实乃以讹传讹。多年来死伤无数，也未见什么人自天外而来。儿臣此次亲自感受一番，才知那痛苦非普通人能够抗拒。咱们西卫那么多勇士，都是生生痛死的。”
敏王长叹：“臣深有感触。当时便感觉像是被雷劈……咳，臣没有被雷劈的经历，但就是这么觉得。”
圣启帝沉吟：“那殷氏阿宁……”
郁孤道：“她比儿臣更惨，昏迷了三天三夜，几度停止呼吸。万幸挺过来了。”
圣启帝不语，西卫圣子传说流传了上百年，其可靠性早已变了味，所剩下的也只有执念了。那个人说的话也未必都成真……
圣启帝转个念头，又道：“你们回来的路上，殷氏阿宁救了两个人？”
郁离刚要答，郁孤噗一声笑了：“人家还没死呢，怎算能算是她救了人命。不过，儿臣要说的这件事，还真的受她启发。咱们西卫地处贫瘠，可耕地少，连年来粮食都不够吃。这次儿臣和三弟在千机山发现一物，可做粮食。更妙的是不挑地，山地皆可种植。”
圣启帝最关注的问题莫过粮食，闻言大喜：“是何物？”
郁孤得意的从袖筒里抽出一大截东西，又粗又长：“此物名山药，原本做药用。药用不多，许多就白白烂在了地里。当地百姓说饥荒年能吃，不曾毒死过人。”
圣启帝嘶了一声：“这和殷氏阿宁有什么关系？”
“父皇听儿臣讲下去。之前吃过的人大多生吃，可殷三小姐说她曾煮着吃烤着吃，味道更佳。儿臣也试过了，是好吃很多。要是此物能推广种植，我西卫又多许多粮食了。”
圣启帝激动不已，急传御医。未几御医到来，仔细看了看，肯定的说：“此是山药，性温，和中益气养胃，无毒，多食无伤。太医院刚刚为其命名。”
郁孤奇道：“原来真叫山药。”
那御医解释道：“从前无名，取其山中之药，简称山药。”
郁孤呵了一声，不说话了。
圣启帝问：“可以推广种植吗？”
御医道：“山药在药材中用量不多，野生的都用不完，没必要占用耕地种植。”
“朕问，能否做粮食？”
御医蹙眉，忽又松开，是啊，为什么不能呢？
圣启帝让人把山药送去御厨房，半个时辰后，送来四样吃食。一小碗山药粥，一小段烤山药，一小碟凉拌山药丝，两块山药馅饼。圣启帝挨个尝了尝，拍案大赞：“好，好，好！”
紧接着，父子君臣，开始商讨推广种植山药的可行性。
从皇宫出来，郁孤还有些不解：“太子哥哥，你说殷三小姐有这么好的机缘一举成名，她为什么放弃了？京里头那些个才女们，可是恨不得找人代笔胡诌一首打油诗，也冠上自己的名字。有了名声，她才好立足不是？”
郁离淡淡的说：“有些名声可不是轻易沾得的。再说，殷家愿不愿意她出名还很难说。慕大人这么选择是对的。短期之内能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郁孤连道可惜：“她那救命的法子莫不要埋没了。”
“不会。”郁离很有把握：“慕大人不会让此法埋没，他可不是那种有机会不用的蠢人。”
郁孤摇头晃脑的说：“孤有预感，慕家会因为殷三小姐而有所改变。最起码，这十多年的死气沉沉会活泼很多。太子哥哥你不知道，她是个多有趣的人。”
此时那个在他嘴里很有趣的人，正游荡在西城的大街小巷，思索未来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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