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森林大火

对于孟辰而言，没有夏茹霜的日子倒也说不上孤独，只是少了那个一直跟在他后面喊“辰哥哥”的女孩，有些不习惯。

外面的世界？这听起来很奇怪。从他们这个视角，“外面的世界”大概就是顺着山坡一直往上或往下，直至天界或者地府吧。听说那一路上设置了数不尽的关卡，每一个都足以夺取脆弱的生命。

据说以前也不乏有离开的居民，但都杳无音信。

天气炎热。村里刚刚结束今年的祭神仪式，许多大人忙着收拾碗碟。孟辰右手提着水桶，左手拨开刘海，擦去额边朦胧的汗珠，仰望天际。目光尽处是一片深绿和天蓝交接，没有到达过那里还能回来的人。

远处似乎有红光，看起来像是初生的太阳。可这分明是正午，烈日当空，哪来什么初阳？

红光愈发明亮，逐渐拉长，形成一条细长的横线，缓慢向他移动。

一霎那，书中描述过的一段场景在他的脑海中炸裂。他终于知道那是什么。是不祥的征兆，是毁灭的炼狱，是死神的镰刀——

森林大火！

一般来说，只有打雷的时节才会出现不可控的森林火灾。因此，也只有在十年一遇的雷雨季，村庄周围才会清出一圈空地，避免火势蔓延进村庄。

而现在这个时候，新栽的树苗已经长大。虽然与周围的老树相比略显稚嫩，却都身姿高挺，互争轩邈。

“着火了！着火了！”孟辰丢下水桶，在冲回家的一路上边跑边喊，“快拿斧头！”

一路上的其他居民疑惑地别过头，有些恰好正在砍柴的木工拿着木斧就追。“怎么回事？火在哪里？”

孟辰健步如飞冲进家门，啪地一下从家里抄起一把斧子出门，对追来的人遥遥指了刚才的方向。“在那边，森林大火！”

恰巧这时，也有其他注意到紧急情况的村民赶回。那些人急忙召集附近的亲戚朋友，见啥拿啥，甚至连木剑都带上了，迅速清理隔火带。

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事实——根本来不及。保下整个村子是不可能了，或许还来得及在广场围上一圈石头保存尽可能多的粮食。紧急通知后，这个村庄本就不多的人口基本集中在广场，而此时火舌已经舔舐到村庄外墙了。

“林叔叔，我来帮您吧。”中年男子年近五十，在一次修补围墙的工作中突遇滚石，被碾到左腿，右腿也重重磕了一下，落下病根。他在邻居的帮助下艰难挪到广场，一路上都试图挣开善意的搀扶。

“你们放开我。可别看我这腿受了伤，不结实。我跟你们说，我小时候那可比松鼠还灵活。”

邻居也知道他这性格，根本不和他争。嘴上连连称是，手却攥得愈发紧了。

熊熊烈火宛如来自地狱的大口，裹挟着能够将所能触及的一切焚烧殆尽的高温冲进村子。看着曾经的一切努力，几十代人的汗水凝结的成果被烈焰吞噬，大家都陷入如死寂般的沉默。

啪嗒。

不知是谁的眼泪滑落，清脆的声音在燃烧的嗞嗞声中异常清晰。紧接着是低声的啜泣。

悲伤如瘟疫般蔓延开。他们都是念旧的人。被烧毁的不止是家具和房屋，还有他们珍藏的如数家珍的回忆。

这场火从下午烧到了深夜，将整个村子照得宛如白昼。而全村人仅剩的，也只有广场中央那堆只够他们吃半个月的食物。

为什么？是神明在表达对贡品的不满吗？

大家面面相觑，偶尔抬头望天，心中的疑问久久不散。

那些恐怖的传说都不见了，在这场大火中灰飞烟灭。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物资也被残忍地夺走。

然而，烈火只是这场灭顶之灾的开胃菜罢了。

那是比烈火更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