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灭却(33)

　　“天音，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商讨完要事后，和室内只剩产屋敷夫妇二人，天音小心地搀起丈夫，跟随着他走到庭院，木屐落在石砖上俱是发出声声脆响。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不分你我，融成一个整体。

　　耀哉从小性格温吞，不足记事的年岁之时就已接过家族重担，统领着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他的玩心并不重，却依旧潜存在骨子里，此时难得卸下包袱，孩子气的拽着天音的袖子，力道轻巧，像是从树间不动声色捻起一朵花苞，他眼眸正对着太阳，额间那些可怖的痕迹似乎隐隐消去，天音眨眨眼，知道那不过是幻觉，却也由着他拽着自己的袖子，不肯打扰到他的好心情。

　　“那位将军大人并非凡人。不过她身边的另一位大人只怕更加……”天音微微低眉，悄声耳语。她出身神官世家，也是侍奉神明左右之人，虽说身上没有奇异之处，但是却拥有着一种只有神职者身上才会有的对神灵的那种敏锐的直觉，“面对他时，仿佛在面对雷霆。”

　　“我虽目不能视，但也和你有相似的预感。”耀哉谈起当时他自己能感觉到的诸多细节，“他们的脚步声相当一致，我看不见他们的长相，但想来你那时惊讶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们应该长得非常像吧，不，不应该说是像，而是外貌相同。这已足够能说明他们的关系。而且虽然将军大人的气势十足，比另一位更像是身居高位的上位者，但是，恐怕他们当中，神明便是那位大人。”

　　仿佛是受到了鼓舞一般，他的语速都加快了不少，喜悦之情慢慢爬上他的眉间，连带着整个人都像是在浸润在阳光之中，他握住天音的手，“如此，有那位神明助力，我们的胜算也会增加不少。”

　　谈话中巴尔泽布已将自己的意图点明，他来此就是为了铲除鬼王鬼舞辻无惨及其眷族，已经知其身份，产屋敷耀哉如何能不欣喜。

　　神明已至，天罚还会不来么？鬼王，产屋敷一族的诅咒，是时候该终结了。

　　有着产屋敷夫妇的支持，巴尔泽布和雷电将军顺利在鬼杀队驻地住下，产屋敷耀哉甚至特意辟了一处幽静的庭院，满院紫藤花馥郁芬芳，只可惜巴尔泽布是个宅，窝在一心净土里等着炭治郎醒，很少会出来。将军也无甚出去招摇惹风头的心思，她是一板一眼的武人，又被影事先调好了程序，因是神造之躯，自然也不用摄取食物，眼下她最常做的事情除却练武以外就只剩下花式拒绝鬼杀队的供奉，当然，甜点心不算在被拒绝的范围内。

　　巴尔泽布还翻出了影留在一心净土中的轻小说，此处概念是类似于心灵具象化的精神空间，他翻的自然不是原书，而是一份拓本。有赖于他在一心净土中进行的各种曾经在玩游戏时脑中有过的猜想，他在里面用记忆具象化影那些看过的书籍的记忆，找到了那些他在玩游戏的时候送影的一大堆轻小说。

　　影身为武者，自然也保留着去其修饰，至纯至臻的随和心性，虽然接触起来偶尔会为她的迟钝而感到头痛，但总归迟钝也有迟钝的可爱之处。她很认真，也很执着，执着到认定了的事从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巴尔泽布翻着拓本，那上面的文字，每几段就会有影的批注，说是批注其实也不算有多正式，多是她本人的感悟体会，少是引经据典的部分。大多言语简练，颇见其批复公文，权衡定夺时的姿态，但除却之外，她所关注的内容却又相对于她的身份而言颇具生活趣味。

　　巴尔泽布看得并不快，一心净土中不分黑夜白天，将军又无需休息，时间的流逝就变得不是那么可见了。待他再度出来就已是炭治郎前往锻刀村之日。巴尔泽布此前就已同产屋敷夫妇讲过自己的来意，炭治郎已醒，他自然是要跟着对方走的。况且那日轮刀已经碎到无法再继续使用，他总不可能让炭治郎没有武器不是。

　　听闻自己日轮刀已毁，炭治郎花了很久才从可能会被自己的刀匠打死的悲惨结局中缓回来，刚一回神便因为棉团压住伤口带来的刺激感激得痛叫一声，撞入香奈乎担忧的眼中，又将自己的声音放低，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我刚才突然想到，今早给我换药的隐说，好像这一次有大人物要和我一起去锻刀村。”隐向他透露的口风中也提到，那位大人物似乎就是救下他的人。

　　香奈乎点点头，主公大人接见那两位大人物之时她虽没有在场，但也听当时在外戒备的蝴蝶忍描述过当时的情景，他们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香奈乎听得仔细，也记下一二忍提到过的特征。她转过身，顺手将已经被血浸润的棉花扔进竹篓里，不再打扰他休息。

　　香奈乎一走，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炭治郎觉得无趣，盯着房间里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渐渐地，心生困意，眼皮酸软，慢慢耷拉下去，仿佛是磁石，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在呼唤他沉入黑甜的梦乡。炭治郎翘了翘唇角，正准备感召周公的召唤，突然一股莫名被盯住的直觉直冲天灵盖，他唰地睁开眼，对上好大一个猪头。

　　“……！好吓人，伊之助，你突然靠那么近干什么？”

　　“小弟二号，你还没好吗？”猪头上的眼睛定定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看，炭治郎左右端详，发觉自己根本无法猜测到伊之助的情绪，仅从语气来听，他似乎心情不错。

　　“不，那个，该怎么解释，其实我的伤并不重，现在已经投入到复健很长时间了。现在还没出发，是因为我的日轮刀……所以接下来我要去锻刀的村子一趟。”

　　“是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伊之助你应该伤得不重，现在是又要去出任务吗？”炭治郎看到了他背后的两把日轮刀。

　　“当然。剿鬼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本大爷。”他抽出背上的刀，慢动作比比划划了一番，“况且经过上弦六一战，我收获很多。炭治郎，快点把刀铸好，可不要被我一直甩在身后。”

　　“可是……”

　　“什么可是？”

　　“虽然没有和上弦六战斗，但是我遇到了上弦二童磨啊。”

　　伊之助盯着他的无辜脸，脑子飞快地运转起来，突然想起来炭治郎躺在这里的缘由，“啊。”

　　“我完全忘了。”当时冲击把所有人都分散到废墟的四周，炭治郎算是醒得很早的那个人，在遭遇上弦二的童磨后第一时间选择将对方移开，否则的话他们不光要同时对付上弦六兄妹俩，还得对付上弦二，“上弦二是什么样子啊？”他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拼拼图，幼时还在孝治祖父家中时，那个老人有的时候会和他玩这种益智游戏，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拼拼图，他听到上弦二的名字，总觉得自己的拼图少了一部分，某种宿命的牵扯由此而断。

　　“这个样子，白橡一般的发色，七彩色的眼睛，穿着红色上衣，但是脖颈处是黑色的。你有什么印象？你曾经见过他？”

　　“当然没有。如果有的话，现在他没准就会死在我的刀下了。”

　　“他很强。非常强。”在他还没有被毒素侵蚀双眼之前，他不是没想过攻击对方，不停的挥刀，不断的变换招式，但对方举着折扇笑吟吟地一一化解，那种从容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他现在已经死了。”他紧接着又说，饶是在他面前如此强大的童磨，最终也败在了别人的手中，他记得布料柔滑的质感，记得武人身上龙胆花的香气，从血脉深处的记忆中隐隐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但他醒来后全数忘却，只余不知何所起的怅然。不过好在，他马上就能和对方一起去锻刀村了。

　　拆除纱布的时间到了，隐成员鱼贯而入，手法利落地为他拆了身上覆着的纱布，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就好像刚长好四肢，身上有种很长时间不活动的麻痒感，但时间一过，他就立马感觉到了身体的轻盈和畅快，就是手上没有日轮刀，有些不习惯了。

　　“恢复得很不错。”其中一位隐说，他正在将伤药和新的纱布放进背上的篓里，另一位小心翼翼地把装着祢豆子的箱子移过来。炭治郎向他们道了谢。

　　伊之助坐在床边，又被隐请到房间里空闲的椅子上坐着，看着他们忙上忙下，就差没给炭治郎换衣服了，不一会儿又整齐地退到房间外，隐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只留下了负责带炭治郎去锻刀村的隐还留在外面。

　　炭治郎不想让他们多等，迅速换上新的制服，外衣还是穿的他那件，背起箱子，就和伊之助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