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酪奴

宋心茗和张督墨并排走着，张督墨问道，"你多大了，入行几年？"

"我和你一样今年二十，入行八年了。"

"你当时是怎么入行的啊？"

"我十一岁时，母亲无故失踪，我父亲立即续了弦，他的新老婆很讨厌我，于是他们把我卖给了仙客楼。"

"仙客楼？"

宋心茗笑笑，"陛下听说过风月楼吧？"

"嗯，"张督墨心想，何止听说过，我还在那儿和关某人激战过。

"仙客楼，可以理解为男版的风月楼。我被卖去那天，正好是我的十二岁生日……那天客人很多，我也被抓去接客了。"宋心茗停顿一下，"然后……就遇到了崔班主，他当时还是副手。"

"崔子英他……你才十二……真是想不到啊。"张督墨感慨道。

"他当时喝醉了，看我太小，问我几岁，我告诉了他。他说我身段不错，天生一副当伶人的嗓子，我一开口他就想收我进班了。"

"那那天他……"

"我们那天没发生什么。他去和仙客楼管事的人谈，然后那天把我从那里带出来，进了班。"宋心茗脸上写满回忆，"他把我介绍给其他人，还给我过了十二岁生日。确实，准备的很仓促，但我从那一刻起就下决心以后和我父亲断绝一切关系，再不相见。我就跟他说，要跟他好好学本事。他说，一碗洗心茗，一瓣劫前香，你以后就叫宋心茗吧。"

"你一直在崔子英手下？"

"对，我亲眼看着他从副转正，再到宫戏班班主，这么多年，戏班里的人进进出出，但我始终没走。"

"为什么不走？"

"很多人都回家干别的了，但我无家可回。也有几个人转到其他戏班，但也都过得不如意。"

"我看崔子英他对你们不是很好。"张督墨想起刚才崔子英呵斥伶人们过来集合的嘴脸。

"班主……他说我们也不是收进班来供着的，我们要给他创造价值。陛下你不知道，哪个班主都会这样的。"

张督墨对崔子英的印象稍有改观，"也算是情有可原。算他有点良心，没对十二岁的少年下手。"

宋心茗苦笑一下，"陛下你忘了吗，人是会长大的啊。"但他的脸又重新爽朗起来，"陛下，看，我们到了。"

瑶阳宫足够大，所以每个伶人都有独立的院落，互不干扰，眼前这间房屋便是宋心茗的。宋心茗开了门，张督墨看到房间里有很多套戏服和道具。

张督墨转了转，对桌上的彩色颜料产生了兴趣，便在椅子上坐下，宋心茗敏锐的察觉到这点，站在他身旁，"这是我们可以涂在脸上的颜料，但不会涂满全脸，只在五官某部分突出强调，以显示人物特征。"说着，拿起笔，对张督墨灿烂一笑，"陛下，你要试试吗？"

张督墨没做否认，宋心茗就当他默认了，便调整方向面对张督墨站着，右手执笔蘸取赬尾色，左手不着痕迹极为自然地抬起张督墨下颏，然后一笔一笔将其色画于张督墨眼尾。

张督墨仰着头。从这个角度看，他好严肃认真，和刚才笑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很快，宋心茗收笔，恢复了笑意，"陛下，你看看哦。"张督墨看着桌镜中的自己，竟有想上台表演的冲动。

"这其实不算什么，入行之后好玩的多的是。"宋心茗明媚一笑，"陛下要学吗？"

"嗯……每天都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基本要到晚饭后才能忙完，恐怕没有时间学。而且，表演是童子功，我现在一点基础也没有。"

"那就天天晚饭后来这学啊，只要想学，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陛下，如果你要学，我……可以教你吗？"张督墨在宋心茗的眼睛里看到了热情。

"好。谢谢你，宋心茗。"

"陛下叫我小名就行。我小名叫酪奴，和茗是一个意思。"

"好。酪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