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赏完景，爹爹就带我们去吃杭州的特色菜，西湖醋鱼、东坡肉、里叶白莲、糟鸡等等我们这些天都尝了个遍。

　　 这一个月来，娘亲发作过三次，每每发作我总会被吓一跳，看着娘亲惨白的脸，我突然想到到，这个病兴许是治不好了爹爹才带娘亲来游山玩水的。

　　 娘亲好似看穿了我的心思，躺在床上柔声安慰道:“小阿桐别担心，等过了冬天开了春便好了。”

　　 等看过江南水乡的碧水青天，三山五岳的磅礴宏伟，冬天已经过去大半了。

　　 娘亲在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发作后，突然一病不起。爹爹每日守在娘亲榻前，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我能做的只有照着姥姥的药方去药铺抓药，再让店小二煎好送来。

　　 在喂了娘亲几日药后，娘亲才悠悠转醒，她抓住爹爹的手，嘴唇翕动:“我想回家。”

　　 爹爹让娘亲将养了几日，才启程回京。

　　 一路上走走歇歇，不敢行得太快，怕加重娘亲的病。

　　 大寒时我们到了家，娘亲仍昏睡着，爹爹将她抱回了房，我不愿离开娘亲，爹爹便让人在房中置了张小榻。姥姥来替娘亲把了脉，低下眸子说了什么，便匆匆离开，我看见她的脸色比娘亲的还要惨白。

　　 接下来的十日，爹爹寸步不离地守着娘亲，看着爹爹日渐消瘦的背影，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中途娘亲醒过一次，拉着爹爹的手说了好些话，末尾依旧安慰一句“开春便好了。”

　　 在离立春还有两日时，娘亲突然好了起来，甚至能下床走动走动了，年幼的我以为是上天眷顾，殊不知有个词叫“回光返照”。

　　 娘亲执意和爹爹出去散步，二人回来时已近黄昏，娘亲像往常一样笑着揉了揉我的脸，爹爹跟在她身后，直直地看着她，仿佛看一眼少一眼。

　　 夜间月光透过窗户撒到我的床上，我睡不着，睁眼却看见爹爹将娘亲抱在怀里，娘亲喃喃着:

　　 “大人……我舍不得……可我好累……”

　　 爹爹吻了吻娘亲的额头，轻声道，“累了就睡吧……”娘亲点了点头，抱着爹爹沉沉睡去。

　　 在清冷的月光下，我看见一颗亮晶晶的东西从爹爹眼角滑落，他附到娘亲耳边哽咽道:

　　 “等我。”

　　 那个夜晚我没能睡着，而娘亲，也再没能醒来。

　　 娘亲出殡前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因接连哭了好几日，我的眼睛红肿得不像话。

　　 我走到院中，被霜打过的梧桐树静静地伫立着，爹爹颓然地靠着树，坐在地上喝酒。我鲜少见爹爹这样悲恸的样子，整个人压抑到了极点。

　　 爹爹看见了我，唤我过去坐下，我挨着爹爹坐下来，抬头看着满天繁星，突然鼻子一酸，问道:

　　 “杨叔叔家的哥哥告诉我，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自己爱的人，是真的吗？”

　　 爹爹也抬起头望着夜空，喃喃道:

　　 “也许是吧。”好似安慰我，又好似安慰他自己。

　　 “可是繁星万千，哪一颗才是娘亲呢？”

　　 “你娘亲一定会是最亮的那一颗，”爹爹想到了娘亲，眼里有了些暖意，“她无论到哪里都会很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