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晚餐

“为什么不让我进厨房啊？”

“你身上太味儿了！去洗澡！”

厨房里一半是油沸腾的“噼噼啪啪”声，一半是抽油烟机如老烟鬼一般的喘息声。忙碌的季洁颠弄着炒勺，对付锅里花花绿绿的佐料。有些呛人但绝对诱人的味道鬼魅地飘出门缝，钻进门外偷窥之人的鼻子里。那人耸了耸鼻子，又敲敲厨房紧闭的门：

“让我进去帮忙吧。”

“不行，我可不能让你坏了这桌菜。”季洁往锅里撒了点什么，顿时香飘四室，“不是让你去洗澡吗？再换身衣服。”

季洁竖着耳朵，果然听见一阵渐远的脚步声。而后，隐隐约约地又有了淋浴被打开的水声。放下心来的季洁更安心地准备这特殊的晚餐。厨房一侧密布着滴着水的棉布，用来制作特意和妹妹季然学的苹果蔷薇果冻。灶台上，一个锅里吱吱作响，几片嫩红的肉渐渐变成了棕红色；另一个锅里，乳白的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那声音让人垂涎三尺。地上还有一口高压锅，小心地酝酿着晚餐的主食。系着淡黄色围裙的季洁像个仙子，让这一屋子的食物按自己的意愿变成各种美味的菜肴。

一切就绪，季洁终于腾出一块思绪给做饭以外的事情了。想到这儿，她的脸颊微微绯红。今天下午，她和提前下班的杨震去登了记。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们已经是真正的丈夫与妻子，而不再仅仅是一搭一挡了。这顿丰盛的晚餐是他们的婚宴，从前的同事们——其中一部分就是杨震现在的同事——是今晚的嘉宾，是见证人，更是他们应该感谢的人。

门铃响起，不出季洁所料，这第一个到来的果然是田蕊。“丁箭呢？”季洁一开门便问道。“没你这么偏心眼的，都不问问你妹我累不累，也不谢谢我……”田蕊唠唠叨叨一大堆，季洁权当耳旁风，又一头扎进厨房。

“我帮你。”田蕊洗好手站在她一旁，“怎么能让新娘子自己干呢？”

“还新娘？我都快成‘老娘’了。”

“不急不急，过一两年你就得当‘老娘’！”田蕊掰下一段刚洗好的黄瓜，扔进嘴里大嚼特嚼。

并不是季洁的幻觉，浴室的水声的确越来越小了。门里的人探出个脑袋喊到：“季洁！来一下！”

“谁啊？”田蕊还嚼着黄瓜，只见季洁已走出厨房。

“干嘛？”季洁侧对着浴室门，问道。

“哎，我还换衣服吗？”那人问，仿佛声音都透着水汽。

“不换别出来啊。”季洁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一时无语。

门里那人显然早就为这事为难了，也不好意思说破。好半天，他才结巴着探试：“能不能……嗯……帮我找身衣服？”

“现……现在没有……我让田蕊帮忙看吧。那你现在先穿……”季洁慌忙朝四下扫视着，希望这从没住过男子的屋里，能钻出一身男装来。很快她便放弃了：“你等着。”她顿了顿，从自己的柜门里拿出一身什么。田蕊从门缝里偷偷看见了，喷得满地都是黄瓜渣滓。

“啊？！”拿到衣服的那人显然更加无所适从。

“没办法，你凑合吧。要不，你光着身子出来？反正你的衣服我已经扔洗衣机里了。”季洁红着脸，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不容置疑。

过了一段很尴尬的时间后，杨震穿着睡裙从浴室走出来——不，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蹭”——手不停揪着裙角：“你赶紧帮我弄身正常的衣服来！哪儿能见人啊？”

刚刚还红着脸的季洁见到丈夫这副尊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地，简直都要栽倒过去。

杨震也忍不住，无奈地笑了几声；不过当他听见田蕊的笑声时，吓得立马钻回浴室，隔着玻璃门喊：“怎么家里还有别人啊？”

“杨哥，我又不是外人。”她充季洁使了个眼色，又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走到门口说道，“我去帮杨哥找身衣服来。”说罢开门离去。

“出来吧。”季洁好说歹说，杨震才肯走进屋子。这一身裙装，怕是他一辈子也不想再穿了。“我以后怎么见田蕊啊？唉……我形象都毁你手里了，你得赔。”

“我觉着你穿裙子挺好看的。”季洁一脸严肃，双手环抱于胸前，“行，就这身吧。我让田蕊回来，也别取什么衣服了。”

“不行不行不行！”杨震揪着季洁的围裙，一脸委屈，“这什么样子嘛……当我没说行了吧？我错了，我错了。天啊！”

他们彼此笑着看着对方，一切语言尽在不言中。直到问到一股糊锅的味道，二人才匆匆跑进厨房，收拾小小的残局。他们说着笑着，穿着奇怪的衣服，像跳华尔兹一样在厨房默契地转着圈，弄出一屋子芬芳馥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