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小光之死

当那棵树终于撒下一片荫蔽的时候

鸟雀在此处闲叫的时候，孩子们热的吐着舌头的时候

夜里连风都不停留的时候。

小光死了。

死在孩子们总是嬉戏的河下游。

他们带头的孩子头总是叫着：“小光是孤儿院的孩子，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

他有姐姐，他可以活的好好的

这不丢人

姐姐说过他是男子汉，在外边玩要学会礼让

可是今天不知道这个孩子头头从哪里听到的闲话，在河里突然怪叫起来

“小光！他的姐姐！是个*女！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光舀河水擦拭身体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一阵没来由的怒火冲上了顶

他一拳把孩子头打翻在水里，指着他的鼻子骂

小光“你妈才是*女！”

孩子头显然没反应过来

一团比小光烧的更旺的火窜上他不大的天灵盖，吆喝着一群孩子把小光闷在水里打。

水不深

但也能到小朋友的腰间

小光在水里挣扎着，扑腾着，手脚胡乱的挥舞着，想要抓住什么，想要吸一口气。

突然一记重拳

打到小光的肚子上

……

好像要灌满水一样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姐姐接他回家

光从头顶撒了下来

——哦对，都玩了这么久了，姐姐肯定着急接我回家了吧。

他跟着姐姐，像往常一样牵着姐姐的手，走过草原，跟姐姐说着今天开心的高兴的事

小光姐姐姐姐，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

小光没事的，我可懂事了，我都没有跟他们争

小光姐姐姐姐，明天我也跟你一起劈柴吧，我现在够得着了

小光姐姐姐姐，其实我可以不要小手枪的，用根小树枝也可以的啦

小光姐姐姐姐……

小光姐姐。

……

慢慢的他安静的躺在水里，飘在水面上。

孩子们尖叫着四散而逃。

傍晚，姐姐着急了。

带着小阳在晚霞里找，找到夜里，小阳回去睡觉的时候，姐姐还在找

她找了草原的每一寸地方，挨家挨户地敲门询问，直到问到那家孩子一直在发抖的刘田户家里

那孩子才说出小光下午的事情

小光 死了。

小光死了。

小光死了。

……

夏天的闷热很恼人，姐姐的头有些闷涨。

她晕倒在刘田户家门口后，被送回了孤儿院

伴随着家家户户拼拼凑凑给的一些吃的穿的，一同送了回来。

可是没办法，甚至连一句抱歉都没有，人们只对她说一句节哀。

是了，谁家里孩子不是块宝呢

她们只是三个孤儿

大家愿意给一些施舍那是在大家乐意的时候的一些恩赐

至于死了？

那就死了吧。

不但索要道歉这件事没办法，姐姐甚至连为小光做一个像样的墓这件事也没办法

小阳不能知道小光死了。

至少不能知道他是被村里的孩子们杀死的

在他眼里应当是美好的，光亮的

一颗剔透的心不能破碎，一张白色的纸不能被玷污。

姐姐要帮他保护好他的梦，姐姐要告诉他小光被人收养了，过上了很幸福的日子。

……

姐姐扯断了一根树枝，插在了后院里。

有时候会在树枝边上放点野花，有时会放点果子。

她晚上再也没有梦了，有时她会偷偷哭泣，无声的掉着大滴大滴的泪珠

这是微笑一天酿成的蜜，是心上那块石头结下的水。

她想啊想，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凭什么小光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是小光和他们吃着不一样的馍馍吗，是睡着不一样的床铺吗，是有着和他们不一样的玩具吗？

……

夜里沉到醒不来的河里，那是一条大河，河上头有一群小孩，她想牵起其中一个笑得很灿烂的小孩子的手，那是一双纤弱，没吃饱饭的手，是一双有点茧巴的手。

她牵不到

她又想看看那个孩子的脸，想看看他不服输的眼睛，会安慰人的嘴巴，顺从的鼻子。

她看不到

她努力睁开眼睛

却怎么也看不到了

她想，怎么这样一个乖孩子还会受人欺凌呢？难道好人就活该去死吗？

她好想知道。

……

天气又要凉下来了，两个人的日子是不好过的。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