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黑脸了

下一个让雍正流连了许久的东西，是一艘装备着一百一十门大炮的战列舰缩小模型，和一门迫击炮实体。使团特意把所有新式的武器摆在了最后，因为这是他们预测皇帝陛下最会感兴趣的物品，也是他们他们最先进科学技术的应用成果。

雍正和怡亲王作为在场人员中最懂军事的两个人，围着这两个东西大约问了半个时辰。然后雍正传了新的旨意，五日后请英吉利使团在圆明园后的空地上，为他进行枪械武器的射击表演。

陵容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曾经的英国使团，也曾经向乾隆进献了代表当时海军战舰最高水平的“君王号”模型，以及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所有热兵器。然后等到六十年后，英国人就用这些东西打开中国大门的时候，曾经的这些贡品却还一次都没有使用过。

包括那艘战舰模型，虽然当时的乾隆皇帝凭着一国之君的军事敏锐度，予以了极高的关注。但是由于他拒绝了使团人员的陪同参观，以至于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任何问题。最后，他带着失望和对英国人夸大其词的负面印象令人收起了使团带来的所有东西。

今日，雍正的确也是对这艘模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而上天有眼，这一次陪同参观的人员用流利地中文极为专业地回答了雍正所有的问题。所以最后，雍正的脸色难看地似乎能滴下水来——他在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地提出让英吉利做大清的属国，否则自己这个主邦的军力还不如属国，这就太难堪了！

此刻，他的心情实在有些矛盾。一会儿，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答应过洋人觐见的要求，这样他便仍然可以在那个天朝上国的美梦中满足地活着；可一会儿，他又从后怕中生出几分劫后余生的侥幸来。幸好自己及时发现如今域外已经有这么厉害的国家了，幸好这个国家今日把这些武器带来是为了进贡而不是征服。否则，以如今大清的军力，只怕全国沦陷不过也就是几个月的功夫。那时，他将有何面目去见爱新觉罗家族的列祖列宗？！

黄昏的西洋渐渐为这些巨大的钢铁家伙染上一层血色，陵容看在眼里，不由得红了眼眶。天若有灵，请让雍正的危机感和责任感更深重一些吧！她竭力地强迫自己活在当下的时空里，而不去回想她曾经看过的、读过的血色近现代史。

“贵国送来的东西当真令朕大开眼界，今日也不早了，吩咐御膳房传膳。允裪、允礼，今晚你们替朕好好款待英吉利使团。十三弟，传隆科多进园子；还有允禩、张廷玉、马奇，都随朕到勤政殿去，朕有事情和你们说。”雍正这番感谢虽然发自内心，但是语气极为生硬。甚至都不等约翰·巴罗等人回礼，他便沉着脸大踏步地走了，留下所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各位尊敬的大人，皇兄近日日夜挂念大清在西北对罗布藏丹增的作战结果，许是下午前线又传来了消息。我等不得已失陪，还望各位大人见谅。”还是怡亲王反应迅速，随便编了个令人无法质疑的借口，使得几位使节的眉头迅速便舒展开了。

“既然贵国有战争大事发生，我们便不打扰了。不过，若我们最新的武器能够使大清的军队更加勇武，请皇帝陛下尽管和我们开口。我们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够和贵方建立各个行业领域内的贸易关系，我们的船只也将以最快的速度送上皇帝陛下需要的军火。”

陵容听了这话，内心一阵崩溃。这些洋人没看出来今天雍正心情不好吗，就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凡尔赛一拨不说，还偏偏提雍正最看不上的做买卖。她死死地盯着怡亲王的面部表情，希望怡亲王心里拎得清一点。

“感谢约翰总督的一番美意，我会向皇兄转达的。”怡亲王向约翰·巴罗拱了拱手，语气和表情都算得上是平和。陵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希望这些话，怡亲王就不要对雍正转达了。

看着雍正和几位王公大臣已经走远了，大家也都逐渐准备散了。几位妃嫔和两位公使夫人正互相道别，却见两位洋人女子向远处招了招手，唤来了两个尚未成年的英国小伙子，手里还举着两个托盘。

“尊敬的皇后、几位夫人，我们也有礼物要赠与您们。”约翰·巴罗的夫人把盘子上的物件拿起来，原来是香水。

“这是我们国家的女子们喜欢用的东西，和大清的香料类似。但是使用起来更为方便，您看——”她立刻拿起来向皇后做了个演示，“只用这样一捏，香气便随着水雾留在身上了。”

“真是好东西，本宫喜欢。”皇后娘娘虽然微微地往后倾了倾身子，但面上还是表现出惊喜和开心的表情。荣嫔看了眼皇后，嘴角微微一挑，但还是及时地掩饰住了她内心的嫉妒和轻蔑。

于是从皇后和敬嫔开始，她们各自选择了自己喜欢的样式和香气。纵然陵容有意让荣嫔先于自己挑选，但还是被富察雅图阴阳怪气了好几句。这一幕让约翰·巴罗的夫人看在眼里，也不知她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国家里同样的花边新闻，此刻面上也显露出一丝略带遗憾又了然的微笑。

回到曲院风荷的陵容，始终都有些心不在焉。在桃枝的美食面前一向食指大动，毫无皇家风范的她今晚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她如同害了相思病一般一心惦记着雍正，祈祷着他能够做出些合乎理性的决策来。

桃枝和棠华虽然急在心里，但是第一次看到这般魂不守舍的安陵容，她们也明白必然是发生什么自己无往而不利的小主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了，所以她们也什么都没劝，只是坐着绣花默默地陪伴着她。

直到苏培盛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陵容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就要奔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