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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观

离歌黯

六月十八,黄道吉日,宋岚终于如时赶到白雪观。白雪观是背崖而建,危崖下江水滔滔,观前满山竹树郁郁葱葱,琼楼玉宇掩映其中,一派蓊蔚洇润之气。

据说,千年前,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仙人觉世间忧患实多,在此清修隐居,特建此道观。仙人因见冬日山间夕阳新雪,美不胜收,特提名白雪观,后仙人回了天宫掌管星宿,这所风景极美的道观却留下了,以供后人修行。这故事不过是个传说,是否真有其事,谁也无从考证。不过每年六月十八,那仙人寿诞之时,白雪观上下必要打扫一新,众弟子换的上下一新,大摆宴席,就如过年一般。与其说是纪念祖师爷,不如说是平日里勤于功法的学子难得的休憩时光。此时正值盛夏,只见山中泉水三叠而下,淙淙有声,石桥凌波,宋岚穿行其间,那水风爽爽净净地吹来,一时颇觉舒畅。

白雪观弟子甚多,今日都不用上早课,就在沁梅园外的一座敞轩摆宴坐了,又有四面竹帘隔开一桌,在座的除宋岚外,俱为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们大多看着宋岚长大,他们同他师父——现任白雪观观主天门道人有着过命的交情,何况,宋岚这孩子立身极正,是在座的几位年轻时也没有的风度,所以,这一顿团圆饭的话题大家难免围绕着宋岚展开。

天门道人自然也在座,作为宋岚的至亲长辈,他乐得看几位老友善意调侃几句向来严肃的徒儿。话题不自觉就引到清风明月,傲雪凌霜上,有性子活些的长辈,不觉捋着胡须呵呵而笑。天门道人嘴里不说,但看着面容清俊的徒儿,也不禁觉得他二人就是天生一对。

佳肴上了一道又一道,一个小弟子在竹帘外问道:“师父,时辰到了,请沉香酒吗?”

天门道人笑道:“请吧。”

那小弟子答应着去了,不多时,四个身着新衣的小道士从天门道人门前的梅树下挖出一只埋好的大坛子,几下清洗干净泥土,解开外封,用一块大红布裹了,抬着往厨下去了,不多时,一人面前都多了一碗酒,几位客人面前的碗却是白银的,这是主人示以酒中无他之意。

说是酒,其实酒劲却是极小,就是寻常人喝着再快,酒量再小,也不会有什么醉意,也是借那神话中的仙人留下的方子,用去年春分那日梅花上的露水酿制,再将酒水浸过新鲜荔枝肉,酒色淡青,酒味清香,甜而微酸,极是爽口。平日就埋在梅树下,到今日取出,正好饮用。

大家都没醉,却如醉了一般快活,宾主尽欢,宴席过后,客人自宿在客房中。宋岚又领着师弟师妹收拾了桌上杯盘,都洗净了,又张罗把院子清理的一尘不染,回归原貌,这才回屋歇息。

他虽有日子没有回来,但屋里铺设一如既往,打扫的纤尘不染,他低头从右手边的柜子里摸出几只蜡烛,又从包袱里取出一本书来,夜深人静,灯下观书,心里也和往常一样平静。

他看了几页,忽觉喉咙到小腹似着这一团火,热辣辣的烧起来,他不知是什么缘故,试图聚拢灵力,只是稍一用力,更觉腹痛如绞,猛抬头见原本黑暗的院内忽然灯光四起,更有兵刃相交与之声。他心中大惊,拿了拂雪正要出门查看,勉强走了几步,双目一阵剧痛钻心,接着眼前一黑,四肢酸软,拂雪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晓星尘坐在临江一所茶楼上,桌上一碗“青山绿水”凉茶,一碟精细的玫瑰绿豆糕。这家茶楼地点临江而建,闹中取静,楼上无甚客人,她吃过早饭,再拿上一本书,就在能在泡上一天。

她坐了一个下午,看的有些累了,伸手揉揉脖颈,站起身去看楼下江景,但见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穷无休奔腾不息,东流入海。一抹斜阳下江面如火烧般的红。

她忽然想到当日和薛洋在江面二人同处的场景,听说薛洋一直被关在地牢中,赤峰尊给兰陵金氏几番施压,金家都不肯处决薛洋,她想:如果薛洋最后真的被放出来,那就由自己抓住他处决他好了,这次要和子琛一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想起这里,她目光又看向桌上那碟绿豆糕,心里遗憾宋岚不在这,不然也能一起尝尝,忽然远处鸣声惨急,一只丹顶鹤疾飞而至,犹如一团白云,在江面盘旋飞转,极是急切,正是她从薛洋手里救下的一只。

晓星尘大喜,抬起头来,想伸手摸摸丹顶鹤的羽毛。却见那只鹤盘来旋去,不住悲鸣,并不下落。她疑心是鹤受了伤,招手让丹顶鹤飞过来,只见鹤羽上粘着点点血污,破皮处已然发黑,显是中毒之症,虽伤势不轻,双爪却仍牢牢抓着一只拂尘。

晓星尘只觉喉咙发干,脑中一片空白,手指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伸手将鹤爪上的拂尘解下来,果见那拂尘,柄长二尺一寸二分,衔小金环以缀拂,正是宋岚的爱物,平日从不离身。只是此时,那雪白的耗牛尾毛却粘满了鲜血污迹。

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条吩带,掌心里沁出冷汗来,耳中嗡嗡地回响着微鸣,听不清身边声音,便如生着大病一般,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白雪观附近的仙鹤来报信,子琛定是回去之后受的伤,但他怎么会受伤的?这把拂尘又怎么会落下?白雪观的人呢?难道就连他师父也受了伤,才会无人管他吗?………如此种种,越想越是心惊,她召出霜华,如疾风般向白雪观方向飞去。

白鹤一声长鸣,振翼直上云霄,在前引路。

待到日出东方,鸟声啾鸣,晓星尘才终于见到了宋岚。宋道长独自跪坐在满是鲜血尸体的院子中,幽暗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清泠泠的剪影。他低垂的头一动不动,凌乱的长发拂过前胸后背,素来纤尘不染的黑衣上染满暗色的血污,那能使出让人目眩神迷一剑的双手,一只摊在蜷曲的腿上,一只中。

浓浓血腥味钻入鼻腔,眼泪一滴滴滑过晓星尘脸庞,落在脚下冰硬的石板上。晓星尘想伸手扶起他,宋岚缓缓转过头,这时她才看见,宋岚双目也已被灼伤,因新伤不久,眼周肌肤红肿糜烂,其惨不堪,全无往日的清高孤傲之态。然而那张脸确实就是子琛的,他在听到晓星尘声音的时候陡然一愣,接着,他的嘴唇发颤,他的手臂扭挫,他绝望地含混不清哭起来,声音嘶哑如泣血,让晓星尘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晓星尘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清洗干净宋岚脸上血污,上了金疮药止血药,偷偷把他昏睡穴点住,见宋岚睡倒在床上,这才蹑手蹑脚走出房门。脑子里还在嗡嗡作响,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些温和亲切的长辈,那些活泼可爱的弟子,他们一个个身手高强,长辈们更是阅历丰富,他们真的一夜之间都化做了横死冤魂?

从宋岚的话中,她已然知道是谁动手,是薛洋,他不知怎么跑了出来,知道白雪观六月有饮沉香酒的习俗,混在往日善士之中,不知何时偷偷摸进后房,在沉香酒里下了药,那药也不知是什么毒药,混在酒中无色无味,人察觉不到,连银碗也试不出来,喝下到半日,药劲才会渐渐反上来,热辣辣灼着人五脏六腑犹如火烧。昨日主客都喝了那几坛沉香酒,剧痛难耐之下,都被薛洋提前安排好的凶尸悉数杀死。

旁人都是薛洋操控凶尸所杀,宋岚的眼睛却是他亲自动的手,他还用那粘满鲜血的剑柄拍了拍宋岚的脸,甜腻腻笑道:“告诉晓星尘,这就是我送给她的大礼。”

晓星尘站在院中,只感到一股冷冽的寒意自脚底直冒上来,虽然一夜没睡,脑中却如被冷水浇头,陡然清醒起来,金家说薛洋被关不过是打着个幌子,那些身居高位之人,无一人会在意薛洋是否罪该致死,别说白雪观灭门之事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金家无论费多大代价,也会再一次力保下薛洋。

她呆立了许久,将院中尸身一一摆好,等宋岚醒来再安葬,白雪观虽建在阴凉处,但夏日日头毒,尸身总不能久放,因我夜里突遭巨变,有些弟子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眼睛犹未闭上,晓星尘将尸首脸上血污一一擦干,头发一一梳好,又从他们各自房中拿了昨日穿的新衣给他们换上,用灵力护好,从观中找了块白布,剪成布块盖在众人脸上。待收拾到宋岚师父时,见老人脸色惨白,全无安详神态,想起昔日自己来做客之时天门道人的仙风道骨,不由悲从中来,手抚尸身,放声大哭。

不知哭了多久,她才又站起来,一面默默淌着眼泪,一面动作不停,直忙了两三个时辰,才收拾好众人仪容。将天门道人和几位老友并排放在一处。这些前辈无一不是一脉宗师,就算有朝一日仙去,也该是弟子在旁,一片安宁中驾鹤西去,或是抵挡凶兽外敌,苦战不支战死,如今却被自己连累,无端惨死在小人之手。晓星尘想到这里更是肝肠寸断,对着每具尸身都拜上三拜,直拜到眼前发花,额头红肿一片,才勉强起身。

宋岚刚刚已经醒了,失神的眼睛中慢慢淌下两行血泪,血迹未干,再无言语。晓星尘怜惜地道:“子琛,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宋岚轻轻道:“还有人活着吗?师父呢?他在哪里?”

晓星尘柔声道:“我已用灵力护好了天门道长,别人的我也收拾好了,你伤还没好,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宋岚刚醒,脑子转的不如平时快,听她这几句答非所问,愣了愣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摇摇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拿了拂雪就夺门而出,晓星尘急去追他,见他径向后山而去,双手握着剑柄,一下下凿在地上,长剑本不是做挖坟所用,用的极不顺手,若不是拂雪神兵坚硬非常,早从中折断。晓星尘知劝他无用,跑去花房,拿了一把铲子,默默交到他手里。

宋岚接过花铲,只挖了两下,胸中气血翻涌,忽然哇的一大口血喷出来,衣襟上被喷的满是,连脚下土地也有一大块被染成了鲜红色。

晓星尘大惊,伸手过去扶他,只觉他手掌寒凉如冰,自己一碰之下,宋岚已轻轻将她手掌拂开,他想支撑着站起来,试了几下终没能成功,嘴唇不住颤抖:“你…”,他喉管也被薛洋的药粉灼伤,说话时痛如火烧,每说一个字都要呼吸片刻,他嘴唇颤抖许久,终于,他的头低下:“此后不必相见。”

晓星尘如五雷轰顶,心里愧疚无奈痛楚交织成一片绝望,只觉得如果上天垂怜,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白雪观众人,自己也是心甘情愿,可就算自己身碎如齑粉,又哪能挽回其中万一?

隔了许久,她才开口,又是答非所问:“子琛,你眼睛伤的太重,我带你去我师父那里,让她治好你的伤。”

宋岚眼睛自受伤以来,双目痛痒难当,恨不得伸指将自己眼珠挖了出来,以偌大耐力,方始强行克制,知她不过安慰自己,想起自己亲人均亡,人又成了残废,从前的凌云之志全成了笑话,心底一片灰暗,虚弱地苦笑道:“不必了,你走吧。”说罢,又自顾自埋头挖掘坟墓。

晓星尘一言不发的起身,从他身后走去,默默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土,用手捏实了土块,往宋岚背心灵台穴上打去,往日两人时常互相喂招,修为比肩,但宋岚如今情形,便是外面天崩地裂他也察觉不到,被打中要穴,一声不吭就晕倒在地上。

晓星尘将他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一步步走回到屋里,重新替他擦干净了脸,自己摸到厨下,见锅里还剩了半锅米,随便用炉子煮了点粥,眼泪一滴滴掉在滚烫沸腾的炉中,粥面都泛起一个个小小涟漪。

她想为宋岚做些什么,这并不是为了换取宋岚的原谅,她知道,让人原谅自己从来都是不堪的行为,她只是想尽力补偿宋道长,让他好过一些。她虽然不能让惨剧像没发生过一样,但总还有机会尽自己所能去弥补。

金光瑶和薛洋对坐在一张桌子的两旁,金光瑶手里拿着一杯清茶,薛洋手里削着一只红苹果。

过了一会,薛洋削完了苹果,开口道:“你那个种马爹怎么样了?”

金光瑶也喝完了茶,道:“就目前来看,他还没被你气死。”

薛洋哼笑一声:“真没劲”,翘起二郎腿,忽然又饶有兴致开口:“你把我这么早抓回来干嘛?我还想看晓星尘反应呢,她现在一定急死了,一个脑袋两个大。”

金光瑶单手托腮,手肘撑着桌面,神情颇为惋惜:“你还好意思说,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两个人,个子又都那么高,硬是被你给拆了。”

薛洋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他,又道:“晓星尘这种人,你杀她伤她都没用,想见她难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看着因为自己牵连到无辜之人。不管是那姓宋的道士还是个路人,她都会难过的。”

金光瑶眼下一片青黑,连着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笑道:“她难不难过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如果你再偷跑出去,我会死的。”

薛洋嗤笑道:“老子管你死不死?你说,晓星尘会怎么做?”

金光瑶奇道:“你问我吗?我自然不知道她会如何了。那要看宋岚和她是不是道侣了。”

薛洋恶狠狠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了道侣?最高也就是个好朋友。”

金光瑶“哦”了一声,道:“那如果我是晓星尘,我会很冷静的抽身而去,尽快划清界限。”

薛洋疑道:“怎么个划清界限法?”

金光瑶娓娓道来: “如果是我见到宋道长,第一就要想,完了,这人不会赖上我吧,我可不能跟个残废过一辈子,这我必须要跟他分开了,谁也不能道德绑架我。”

“然后我要想点实在的,比如我得走,但不能现在就走,这样别人会骂我无情无义的,要等宋道长伤好了再走,平时多扶着他去外面人多的地方走几圈,这样别人就是听说我和他分开了,我也是仁至义尽,挑不出理来。”

“但是东西是要提前收拾的好,联系方式肯定都不能要了,原来留给他的地址肯定都不能住了,除了照顾他也要忙着赶紧找房子,欸,这样的话别人也得通知一下,再看看有没有衣服落这了,有的话收拾一下。”

“没准还会想,前几天他过生辰我送了他一件法器,说好了我过的生辰时候他回我一件云锦新衣来的,看他这样我也不好意思找他要了,行吧。”

他一气说完,说到最后看着薛洋,二人相视一笑,只是脸上的笑容可都不如何温柔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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