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

连长秦汉勇走后，顾一野一个人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来叫他去整理阵亡士兵的遗物和被装。名单到手的那一刻仿佛有千斤重，每次勾去一个名字，就像是从他心上剜去一块肉。

“老顾…”

林北海抹了一把脸上的的泪水，将最后一个整理好的包裹放到了架子上。看着一直没说话的顾一野，本想说些什么，可刚一张嘴出了叫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北海，我没事，我们给战友们敬个礼吧。”

“好。”

说罢两人整理了自己的着装，朝着满架子的行李包行了个军礼。

等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去招待所看阿秀的时候，却被通知到连部食堂集合。师长郑源带着师部干事来连部看望大家。

当他们到达连部食堂的时候，里面早已摆上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桌面上甚至还在每个人落座的位置摆上了一瓶白酒。按道理说这是不合规矩的，但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郑源还是破例安排了。

见大家都不动筷子，身为师长的郑源拿起面前的酒瓶，往里搪瓷杯里咕咚咕咚的倒了大半杯。以命令的语气说道：“把酒倒上！”

坐在郑源下手的陈大山冲秦汉勇几不可查的点点头后，带头往杯子里倒上了酒。

“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一个连回来不到三十个人，还有一半儿躺在医院里。我二三四师的战史上，从来没有这么惨烈过。我能理解，你们不想提这件事情，但是我要提。”郑源停下来，目光在九连的战士们面上扫视了一圈，端起杯子说道，“来，干了！”

跟着郑源一起来的陈大山，见师长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赶紧又给他续上。战士们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上首几个干部那里。身为师长的他也是从他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那些牺牲了的战士们，也是他的兵。他不难过吗？难过！可他是师长，他不可以在这些小战士面前流泪。

“看他们干什么？我今天是来请你们，他们是来作陪的，干了！”

随着郑源这一次的话音落下，同桌的战士们纷纷端起了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唯独顾一野没有在第一时间饮酒，而是将那散发着浓烈香气的酒水缓缓倒在了身后的地上。

看到顾一野的这一举动，连里年纪小些的战士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都是十八九二十岁的年纪，便已经历了生死离别，这让他们怎么能忍得住。

陈大山再次看向九连长秦汉勇，示意他先让连里的战士们止住哭声。

“你看他干什么？是英雄就有眼泪，没有眼泪的那是石头。”

此时七二零团得知消息的其他干部，闻讯也到了九连的连部食堂。郑源看了眼杵在自己面前的人，又看了看陈大山，随即让陈大山和那几个干部拿了几个菜，到另一桌去吃。在大家都哭过一场后，便又喝了起来。

期间，郑源给自己续上了一杯又一杯，秦汉勇见他情绪不对，将当过郑源公务员的高粱叫了出来。叮嘱他师长今天情况不对，让他看着点儿。

“连长，我怎么看？要我说首长最好和大家一起哭，大家抱头哭才好呢。这情绪发泄出来才好。”

“你别跟我这新贩子教训老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