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营2

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他们坐着军绿色大皮卡到达营区大门口的时候，才被营区门口的一抹红色打破。阿秀穿着张飞送她的那条红裙子望着车队的方向，感受到她的目光的顾一野压低了帽檐，回避着她的视线。车上的其他人也不敢看她……

在顾一野他们所乘坐的那辆军绿色皮卡缓缓开过阿秀身边后，他好像听到了阿秀嫂子迫切的向谁询问张飞排长情况的声音。连长他们的车就在后边，也不知连长是怎么和阿秀嫂子说的。

不容他们将话听清，车辆就已经载着他们驶离了营区大门。

在正式回营房之前，九连长秦汉勇在连史室外的小广场上组织了一场点名，此时站在广场上九连战士已经是十不存一。今天的风仿佛是知道些什么一般，吹过这一片营区的时候显得格外的温柔。

伤势未痊愈的秦汉勇看着面前幸存的战士，想着那些再也不会出现的年轻战士们百感交集。

“顾一野，报数！”

被叫到名字的顾一野双目赤红眼中含泪，他双手托着叠好的红色旗帜，上前一步大声回道：

“报告连长，七二零团九连，应道一百零二人，实到一百零二人。请指示！~”

听到顾一野的报数，秦汉勇不自觉的愣了一下，随即也红了眼眶。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政委，看到了三连长张飞，看到了九连那些牺牲的战士们都站到了队伍里，仿佛大家都还在一样。可一眨眼，大家又都不见了。

“都散了吧。想干啥就干啥，别出营区。顾一野跟我来一下。”

连队办公室里，得知连长要让自己和林北海他们一起去招待所，告诉阿秀嫂子排长牺牲的消息时。顾一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带着凳子也发出了滋啦的一声。

“什么？我去跟阿秀嫂子说？不行不行，我不能去……”

“张飞是你的排长，他走的时候就在你的跟前，你不去谁去？”

连长的话让顾一野攥紧了双手，他双唇紧抿下意识的拒绝与张飞排长遗孀见面。

“谁都可以去，就是我不行。”

秦汉勇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顾一野，我理解你的心情，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好受不了。但是不好受就能混过去吗？人就往死里去，日子就不过了？”说到这，秦汉勇停下来观察了一下顾一野的神色，继续着刚才没说完的话，“你们九班牺牲了三个人，三排牺牲了二十八人，全连牺牲了七十五个人，我要是都像你这样，那我这个连长还活不活了？！”

“连长，我……”

没等顾一野把话说完，秦汉勇抬手示意他先听自己说。

“我向营里请示过了，营里恢复烈士阵亡通知书统一下发。下面先不说明情况，就说参战人员由部队统一调配。但是已经来了的烈属得派人去看。不能人家都到了家门口了，当没看见。要是那样的话，那就别从战场上回来。”

顾一野右肩的伤突然疼了起来，连带着整条右手臂开始发麻，甚至他右手的手指也开始有些轻微的颤抖。他双手紧握，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掩盖住自己的异样。

可久经沙场的秦汉勇哪里会看不出他的窘境。

“你带人穿过封锁线的时候，那勇气去哪儿去了？今天晚上你必须得给我去。你在这儿好好想想。我去医院看看连里的伤员，想好了打的电话道医院告诉我。”

说罢秦汉勇起身离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回头冲顾一野低声说道：

“现在咱们连里，除了我就剩司务长一个干部了。你是三排的代理排长，建制配齐之前，你这个排长先代理者。上面马上要评功了，你脑子好使，你帮我琢磨琢磨，咱连里报哪些人。就算我恩威并施吧，主要是，主要是我们真的没有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