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就在他想要上前的时候，一只淡蓝色的蝴蝶伴随着一阵微风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火车站的场景，像是一阵烟雾一般随风散去。

“排长！”

梦中的顾一野感觉自己脚下一空，急速下坠的感觉让他从梦中惊醒。他擦了一把额头冒出的细汗，坐起来呆愣了有十几秒的样子。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刻度，才起身穿好衣物都到外边点了支一直没怎么抽过的烟夹在手指尖。

然而除了看着那猩红的点一直燃烧到烟蒂，他也没有抽上一口。顾一野把烟头摁灭在地上后，在靠近休息点的地方坐了下来，一直凝视着昏黄灯光之外的浓重夜色。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七二零团已经完成了集结向目的地开拔。他们直接驻扎到了大前方，以班的建制为单位钉在了各个猫耳洞工事中。这一钉就是大半年，直到兄弟部队前来换防。

234师的回程，是在换防后的某一个下着濛濛细雨的晚上。承载着运输任务的绿皮火车，比来的时候空了许多。在一阵长长的汽笛声之后，那列绿皮火车缓缓的开动驮着战士们踏上了归途。

车厢里九连长秦汉勇吊着一只胳膊，透过车厢的窗户一直看着铁轨旁飞速往后倒退的景色。站在旁边的一连长陆平凡看他一时半会也不想说话，就回过身去看后边的士兵们。

他伸手轻拍赤红着双目的顾一野，刚叫出他的名字。另一侧，一直处在高度紧张中的牛满仓就如同被触发了某个点一般，端起枪指着他大声呵道：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把手举起来！我叫你把手举起来，你听见没有！”

牛满仓的异常，瞬间拉回了顾一野的思绪。他和另外一个士兵一左一右，一人按住枪，一人按住牛满仓。让处在癫狂中的他，不至于擦枪走火。见到朝夕相处的战友这般模样，顾一野不禁再次哽声道:

“满仓，自己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牛满仓松了些握枪的力气。陆平凡见状，他盯着牛满仓，注意着他面上神色和身上的动作，放缓了声调说道：

“满仓，满仓你冷静一下，我是陆平凡。”

回过神来的牛满仓虽然放下了手里的枪，但是眼睛一直警惕的盯着陆平凡的方向，直到顾一野重新拉着他靠着车厢坐下。

劝下牛满仓后，顾一野回头看到放在车门边那面写着“生死在一起”的旗帜，再次次想起了牺牲的战友们。

见他一直看着那面旗帜，陆平凡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道:

“没想到九连打得这么惨，早知道我就不把主阵地让给老秦了。小顾别太难过，你，你这次表现不错。我们几个干在一起划拉过这件事，如果不是你，敌人堆里换了谁都不可能把那么多人带出来。”

顾一野此时已经有些听不清陆平凡的话，他的脑子里全是战友们牺牲时的画面，张飞 赵轰六 毛佳佳 一个又一个鲜活的面孔闪过他的大脑。

陆平凡瞧了瞧他的神色，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的指挥能力不差，这次回去评功晋级少不了你的。”

陆平凡话音刚落，排长张飞身负重伤救下顾一野的画面，再次通过闪回的方式出现在他的大脑中。他想要是排长还在，评功的就应该是排长才对，顾一野第一次生出了逃避的情绪，朝陆平凡说道：

“我能不能申请调到你们一连去？”

“为什么？这回九连漏了脸，渣滓连的历史彻底翻过去了，反倒是一连，打得不如九连。”

顾一野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咬紧腮帮子回答了陆平凡的疑问。

“我只要呆在九连一天，就会想起张飞排长想起轰六和毛佳佳他们。都是因为我执意去掀那块门板排长才会中枪牺牲，我是活着回去了，可排长他们呢？”

“顾一野，我比你更了解你们排长张飞。战场上，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面临危险，张飞依然会做出相同的决定......”